這名年輕的將領,名為逍天堯,是潛鱗軍中一位大將,他本人也是貨真價實的入道高手。
他隻是坐在岩石上,赤著上半身,半邊身子都覆蓋著一層冰霜,渾身上下卻散發出一種巍峨如群山的氣勢。
那柄戰戟牢牢的插在地麵上,隨著逍天堯的呼吸起伏,這柄戰戟也似乎是有了生命,在刺入大地的同時,也在地殼上吐納呼吸。
若是有人站在附近,就會感覺腳下的大地地殼,也受到這股力量的同步影響,微乎其微的起伏著,仿佛其中隱藏著一頭蟄伏沉眠的地龍,當這頭地龍蘇醒後,隨時可能像火山噴發一般爆發,掀起驚天動地的狂暴。
這是逍天堯在修煉《千山龍印》時生出的異象,這門道法是從《魔龍變》中衍生出來的化龍秘術,修成之後,能夠從群山與大地之中汲取力量。
通過《千山龍印》入道的高手,隻要腳踩在大地上,就會獲得來自地底龍脈之中的一絲絲共鳴,獲得幾乎無窮無儘的體力,以及能夠掌握鎮壓萬獸的蠻力。
若是踏上山地丘陵,踩在高山靈峰之上,也會獲得群山千峰的助力,擁有龍種一般的神通變化。
眼下,逍天堯以龍印秘法祭煉這柄“裂山戟”,以這杆長戟來汲取群山大地之力,以增益自己的修為實力。
他出身於軍伍之中,拜盧國公侯夜文為師,是侯夜文親手調教出來的高徒。
逍天堯修煉道法的同時,也被侯夜文安排,在漠北沙場上征伐了十年,長期與鐵勒人中的高手交鋒,一身道法修為,漸漸演化成了兵陣殺伐之術,悉數儘化入手中的一杆戰戟之中。
逍天堯在這柄戰戟幾乎融入了自身七成功力,他這趟率眾來到地淵界,也是為了進一步的祭煉這柄戰戟。
他深知地淵界深入大地深處,本身與地脈根氣相連,自己以龍印秘法,日夜祭煉裂山戟,待到人戟合一,心意相通,就能夠配合無間,能夠將自身的戰力推動到一個更高的層次。
就在他雙眼緊閉,凝神祭煉裂山戟之際,一名身穿著神形甲的部將走了過來。
這人年輕不大,全身披掛著乳白色的光亮鐵甲,行動自如。這層鐵甲比道門的符甲還要高級,穿在身上刀劍不能傷,也不影響行動,還能給人以無窮的體能,入水能不沉,入火也不焚,奔跑起來,比之駿馬還要輕快。
這名部將明明穿著神形甲,動作也很輕靈,隻是,他還未靠近那塊岩石,逍天堯腰間配著的一方寶印陡然亮起,一團灰色氣流噴湧而出,無數凶魂厲魄的凶煞之氣,在逍天堯的身後凝聚成一道灰色光環。
這灰色光環之中有一尊馬頭人身的神靈,身上有火焰一般的鬃毛,全身的皮膚呈現黑色,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尊黑麵煞神。
轟的一聲,這馬頭神靈大吼一聲,猛得變大,隔空便是一拳搗出。
——十二元辰諸獸王咒!馬祖靈王!
“糟了!”
這部將心中一驚,知道自己驚動了逍天堯隨身攜帶的一件寶物中的護法。
這“十二元辰諸獸王咒”,也就是這枚法印,乃是五儺教西宗的一件至寶,這枚法印中封印著十二元辰獸相的咒靈。
所謂咒靈,就是以人、野獸、妖魔的精魄元靈祭煉的法術,這種法術源自古紀巫門,五儺教的術法本來就源自巫門,最為擅長的就是各種禁劾咒法、巫祀祖祭之術。
仙傀門的紙傀靈偶,也涉及到了祭煉咒靈之法,這種法門也是仙傀門的前輩,從五儺教中偷學而來的。
這尊馬頭人身的神靈,自是無數凶魂厲魄凝練出來的一位祖靈,是十二元辰獸相中的馬相,名為馬祖靈王。
馬祖靈王力大無窮,神力滔天,一拳轟出,如山似海的神力湧來,這名部將也是修煉了道法,凝練了神魂的高手,這拳勁鼓蕩之話,他張了張嘴,連呼吸都辦不到,隻覺得這一拳轟了過來,好像要把天空都打了一個窟窿。
“哼!”
突然,逍天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這尊馬麵人身的巨神驀然散開,散發成無數絲絲縷縷的灰色煙氣,半空中一眷,就聚斂成一團,回到了那方寶印之中。
“魏忍,你來這裡乾什麼?”
逍天堯以腰間的寶印,收了這尊馬麵人神的神靈,才施施然地開口“你應當知道我在這裡祭煉裂山戟,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被稱為魏忍的部將,也是逍天堯的親衛,他頭皮發麻,冷汗狂湧,還沒從那一拳的威勢中回過神來,隻到聽到逍天堯的聲音,才鬆了口氣,沉聲說“是‘白象王’曇摩雲,他是來通知我們,讓我們準備一下,地下那處裂隙越來越大,再這麼下去,情況會變得麻煩。”
“所以打算讓那些散修進來,曇摩雲倒是好算計!”
逍天堯冷冷一笑,瞬間,他身上的肌肉猛烈彈抖,魁梧的身形從岩石上站了起來,劇烈的肌體運轉下,導致體溫瞬間變高,覆在身上的層層冰霜也被蒸發成了白氣。
“咣”的一聲響,裂山戟也被他從大地中拔了出來,戟身一抖,這柄方天畫戟舞動起來,戟芒如層層疊疊的一片星雲,將他的整個身形圍繞起來,也就在這時,能夠看到他的身後,有一尊山嶽般的巨靈淡淡地矗立。
山嶽巨靈也同樣持著一柄長戟,散發出一種大地般的沉重,群山一般的磅礴的氣勢。
“也罷!反正這件事,曇摩雲要做什麼與我乾係不大,”逍天堯的語氣,似乎對“白象王”曇摩雲並無半點敬重之意。
按道理說,他是侯夜文的門人弟子,而盧國公侯夜文又與曇摩雲是莫逆之交,他至少要執弟子之禮,可惜逍天堯並沒有半點之方麵的表現。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逍天堯咧開嘴,嘿然一笑,放下手中的長戟,直接坐在了地上,這才緩聲道“曇摩雲與朝廷那幫人,有什麼想法,就任憑他們去做好了,我們潛鱗軍繼續負責我們的事就行了,隻要保證這處封印,不出什麼問題就行了。”
言畢,他伸出手來,拍了拍自己的身上的地麵。逍天堯這名部將也是沉默不語,隻是將自己的目光投向身後巨大的紅褐色岩山。
此時,若將鏡頭拉伸,就會發現兩人置身的紅褐色岩山,隻是一大片生長於戈壁中的岩山群落,無數的岩山綿延如一條大河,蜿蜒如蟒蛇,潛鱗軍所紮營的地點,正好位於這片荒涼的岩山的“頭”部,這岩山也猶如一個龍首,其後方的岩山群峰猶如一條長長的龍身。
從空中俯瞰的話,會察覺到,這就是一條盤臥於大地上的山岩之龍,或者說,這是一條龍屍!
……
南陵道被麓龍山脈分為東、西兩端,西麵直接南疆腹地,有大片的山嶺,此時,靠近麓龍山脈末段的一片山嶺處,天上飛來幾團黃雲,在天穹中飄蕩變幻,滾滾有聲,從西南麵由小變大,宛如流星飛墜,破空而來。
這黃雲其實是一張巨大的毯子,有方圓三四丈大小,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製成,上麵繡著各種奇異的符文,像是一個個怪異的符號。這件毯子也是一件法器,能夠激發出一團團黃雲,就能夠升上空中,在空中飛行,煉造的可謂是極為精巧。
毯子上的那些奇異的符號,被神魂念力激活後,就能夠散溢出絲絲縷縷的雲氣。
這些雲氣蘊含一股天間間的一股清靈氣機,會將毯子托在空中,那些淡黃的雲氣將毯子下方覆住,普通凡人就算極目眺去,也會誤以為是一團奇怪的雲層。
此時,賀平與庾不信、雲機道人,還有舊空空門的一眾內門精英,還有外門的幾個道術高手,分彆乘坐在三張如同席子的毯子上,在空中高速飛掠。
一行人,都坐在這放出團團黃雲的毯子,在空中一路飛行,正在往南疆那處最大的地淵入口飛駛而去。
托這黃雲法毯的助力,這一路都顯得十分平穩,比坐馬車還要安穩的多。
畢竟,這毯子能夠飛在空中,自是不受路途顛簸之苦。
“這三張‘飛雲法毯’,是我和兩個師兄,殺死了一位大西夜國的修士,從他那裡奪來的一件法器,這法毯也不是什麼厲害的法器,唯一的功效就是以法力禦使這法毯在空中飛騰,比起運用自身法力飛行,要方便許多。”
雲機道人不禁不慢地開口,說出了這“飛雲法毯”的來曆,原來,他們昔日有接到一個暗殺的任務,設伏殺死了一個來自大西夜國的修士。
那修士本領也不弱,可惜被空空門的三個老家夥盯上,而且是有心算無心,連法器都沒拿出來,就被三人殺死。
忘機、雲機也順手眷走了這名修士身上的一些零碎,其中就有這件飛雲法毯。
修行界中有不少法器,都有飛騰在空中,自在變幻之能。這等法器有個特點,除了能飛以外,還要能夠破開大氣,免得受強風阻力所影響,不然飛到一半,就很難提速,或是被強風一刮,就有可能從天上墜落下來。
這飛雲法毯在這方麵就極為出眾,一行人坐在法毯上,都感受不到外麵吹拂的強風,明明法毯飛掠的速度已經很快了,卻也沒有太大的感覺。
而且,這飛雲法毯在空中飛行,消耗的法力並不多,要比自行運用神魂法力來飛縱,方便的多。
“確實是個好東西?”
賀平也忍不住稱讚一句,他伸手往毯子上按了幾下,覺得這東西還是比較結實的,至少碰到一般的法器攻打,勉強能夠撐上一兩擊。
“‘白象王’曇摩雲果然要求我們摘星盟和大衍派以及純鈞教這三方勢力,共同前往地淵界。”
賀平把玩著手中的一張請帖,這張請帖是數天前傳來的,遞交這張請貼的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是名震南陵道的“白象王”曇摩雲。
數天前,雲機道人和大衍派和純鈞教的三方高層,就被麓龍山宣慰使曇摩雲請去,在家中的私宅,安排了一場宴會。
這位朝廷中南陵道的中流砥柱,會同時邀請水火不容的摘星盟、大衍派、純鈞教這三方勢力,一方麵是為了探底,另一方麵是打算做個合事佬,希望三家的內鬥可以消停一會兒。
“白象王”曇摩雲代表的就是朝廷,朝廷方麵的擔憂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桐柏山那件事後,大幽境內各地都出了岔子,南陵道本來就不是什麼太平的地方,萬一這時候又冒出其他麻煩,那朝廷麵上也不好看。
那次的宴會結束後,姑且先不論三家有什麼舉動,“白象王”曇摩雲又向三方提議,南疆的那處地淵界最近暴動頻頻,萬一再鬨出大妖魔從地淵中逃竄出來,那大夥都會有些難堪。
最近,逃出地淵的幾頭玄陰魔魈,已經給修行界惹了不少禍事,曇摩雲覺得出於種種考慮,應當由摘星盟、大衍派、純鈞教出麵協助,前往地淵進行鎮壓。
當然,這對於修行界中的三大派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地淵界也有獨道的資源,修士需要的一些靈礦、奇珍、異物,隻有從地淵界才有穩定的獲取渠道。
朝廷方麵鎮壓地淵界的同時,本身就能夠從地淵界獲得海量的資源,隻是這些年來,朝廷的力量衰退,光靠自家的人力物力,已經難以穩妥的鎮壓這處地淵入口,故而,才會允許三大派進入地淵之中,幫忙分攤壓力。
對於摘星盟、大衍派、純鈞教來說,這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方麵可以從地淵界搜刮資源,另一方麵也正好可以給門中的門人弟子一次曆練的機會。
地淵界儘管危險重重,但是也是磨礪門下的門人弟子的好機會,摘星盟、大衍派、純鈞教也深知這一點,受到曇摩雲的邀請後,立刻著手進行準備。
“本來,曇摩雲還有朝廷那邊,對於那條地淵通道都吝嗇的緊,過去是每隔兩、三年,才允許對我等開啟一次,這趟恐怕地淵界的壓力漸大,這才想到要我們出手。”
“也不是什麼壞事。”
賀平與雲機一片閒聊,一邊從空中向下俯瞰,那些巍峨的山嶺、群峰都縮小了數倍,天空之下的山川大地,都飛快的向後方倒退,也不知道行駛了多久,前方的大地突然沉了下去,竟然出現了一處巨大的裂口。
那是一個宛如深淵巨口的大地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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