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平分出的影子,迅速化成了一個綠袍修士,這修士自然是賀平的活傀儡“赤心子”。
一開始,賀平也是為了等待他從海外回歸,才在金河州地界多待了小半個月。
赤心子本來也學過“呼魂縛影之術”,也能夠隨時化為影子,來去倏忽如電,以遁法而言,飛縱出去的樓衝霄、南沙釣叟、陰陽秀士、巴天石還遠遠比不上此他。
“樓衝霄應當是那阿吒力教主金蟬飛的弟子,這人我過去也有聽聞,在綠林黑道中也是一號人物,隻是以前,一直當他是個武功傍身,能用一些符法施展尋常法術的江湖中人,並不知道他是實打實的修士背景……”
赤心子踩在虛空,施展秘法隱去氣息,他朝著下方看去,底下是一座平頂山峰,峰頂長滿了鬆樹,峰頂有一片空地,樓衝霄並沒有逃太遠,就被人追上了。
修行界有個最為基本的標準,那就是除了凝練神魂的人,方才算是標準的修士,隻是通曉一些法術,學了點微末技倆的人,統統被稱為術士。
樓衝霄並沒什麼好名聲,他在三十年前,就是綠林中的大豪,手下有一批彪悍的匪眾,在黑鷂山飛虹寨聚嘯一方,隨著勢力漸長,成了橫行一州之地的悍匪。
後來,這人又聯合了九子連環寨、半天裡猛鬼坡的一眾山匪馬賊,勢頭愈發坐大,成了橫行南陵十二州縣水陸兩道的總瓢把子。
他成了總瓢把子後,行事更加無所顧忌,黑鷂山飛虹寨甚至通過綠林、黑道占據了南陵道的水陸兩道各種生意、水運,幾乎形成了隻手遮天的地步。
後來,碰到了斬邪司九長使中的“兵”字使,這人名為陸太昌,來曆也極為不凡,他並沒有親自出手,隻是安排了南陵的官兵,對黑鷂山飛虹寨展開了奇襲,隻花了三天三夜,就搗毀了這處匪巢,更是一舉擊殺樓衝霄手下四員大將,蕩平了飛虹寨。
“這個樓衝霄,身份可是阿吒力教的四大護法,他會成為山匪馬賊的頭頭,成為橫行南陵十二州縣水陸兩道的總瓢把子,背後應當有很深的緣由……”
從方才那幾人的交流中,能夠看出這樓衝霄還去過一趟懸棺山離焰洞,此人的行動中透著不少蹊蹺之處,應當是阿吒力教在暗中搞什麼鬼。
平頂山峰上,樓衝霄、南沙釣叟、陰陽秀士、“飛斧鬼樵”巴天石這幾人,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一些想要撿便宜的散修,也分布在周圍,這些人明顯是盯上了樓衝霄,將其團團圍了起來。
“交出商螽印,不然你今天休想生離此地。”
巴天石帶著門下眾多弟子,將樓衝霄包圍了起來,南沙釣叟、陰陽秀士也各自守住一個方位。
樓衝霄冷笑一聲。
“諸位還真是自信啊!”
“也談不上自信,隻是形勢比人強,樓小友,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隻要你交出商螽印,我之前的許諾還是有效的。”
南沙釣叟也向前踏出一步,這老人一手拿著翠綠如玉的釣杆,周身散發出淡淡的碧色氣息,散發出滾滾如濤的海潮氣息。
“飛斧鬼樵”巴天石也握著那柄烏黑的斧頭,氣勢也越來越可怕。
“樓衝霄,你早就沒了機會,我們這麼多人一起出手,你絕對抵禦不住!”
“廢話實在太多了!”
樓衝霄驀然大喝一聲,張口吐出一道線,那黑線迎風就長,瞬間化為一隻赤紅蠍子一樣物事,筆直衝向三人之中,實力最弱的陰陽秀士。
“萬蠆鬼蠍!五儺秘術?”
陰陽秀士見到這一幕也是心中一顫,他知道這是五儺教的術法,也不知道這樓衝霄如何學會的,不過這種萬蠆鬼蠍劇毒無比,根本不能硬接。
文士打扮的他雙手一翻,左手裡多了一個銅鑼,右手多了一個鑼棰。
“咣!”
一聲銅鑼驚響,那赤紅的蠍子在空中突然爆散開來,炸成一團黑煙。
樓衝霄的腳步不由自主的一退,嘴唇也變得毫無血色。
“驚魂鑼!”
“一更敲鼓鑼,魂碎夜遊昏!”
陰陽秀士雙眼一翻,聲音變得沙啞無比,像是一個老者的聲音,他又是用力一揮銅棰,驚魂鑼聲一響,在場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振蕩。
噗!
巴天石帶來的幾個弟子直接噴血。
“好厲害的驚魂鑼,你們所有人,速退!”
巴天石見狀瞥了一眼陰陽秀士,他赫然發現,這年輕文士的麵孔一下了變得深沉、蒼老了起來。
“借竅奪舍之術,這陰陽秀士背後有極為厲害的氣魂宗高手!”
“飛斧鬼樵”巴天石一揮手,眾多弟子迅速後退。
“二更敲更鑼,一響驚七魄!”
陰陽秀士麵容扭曲,他敲了一下銅鑼,整張臉仿佛蒼老了十歲,他的麵孔變成了另一個人的麵孔,接著,他猛然間揚起了手中鑼棰,狠狠一下敲擊在了銅鑼表麵。
第二記的鑼聲響起,這驚魂鑼明明是直接攻擊樓衝霄,威力卻能夠波及四周。
隻聽咣咚的鑼鳴聲,化成一波無形的衝擊,像是穿透了耳膜。不少離得較遠的散修,也悶哼了一聲,半跪在地上。其中一些修為較差的,一個個雙目圓睜,卻從口鼻處開始溢血!
“噗!”
樓衝霄感覺整個人腦海都是一陣撕裂的劇痛,他再度張口噴出血來,又向後退出一步。
就在這時,嘴角溢血的這個中年人,露出了一絲笑意,他猛地一拉胸口,露出裡麵赤著的上身。
隻見樓衝霄的胸前,鑲著一個灰白人臉,那是一個奇怪的玉印,嵌在他胸膛正中。
“商螽印?!”
陰陽秀士那張變得蒼老的臉上,也露出一絲愕然的表情。
“不可能,你為什麼會用人印相合之法!”
“嘿嘿!”
樓衝霄隻是冷笑一聲,胸前的灰白人麵玉印,浮現出無數符文,這些符文相互震蕩摩擦,迸射出巨量白光,光芒越來越盛。
轟!!
一聲炸響,白玉一般的光暈再現,將周圍十丈的範圍全數包裹進去。
陰陽秀士首當其衝,仿佛是被爆炸的力量所吞噬,他還有身後的氣魂宗弟子,都被光芒所吞噬。
巴天石、南沙釣叟也大為震驚,還有一些散修,都迅速用袖子遮住臉,或是彆過臉去不看那邊。刺目的白光如同太陽一樣,灼熱的高溫和氣流轟然朝著四周爆開。
光芒持續數秒才黯淡下來。
“死了嗎?”
白光才散,眾人看向陰陽秀士與氣魂宗眾人所待的位置,隻見那片地麵片焦黑,出現一片橢圓形黑土,隻是氣魂宗一乾人等的屍骸都看不見了。
噗!
樓衝霄朝著地麵嘔出血水來,他的胸前以人麵玉印為中心,布滿了無數裂縫一般。
突然,他腳下一滑,摔在了地麵上。
“殺!”
“飛斧鬼樵”巴天石吩咐一眾弟子退下後,就拋出手中的斧頭,那斧頭化成一道白光,疾衝而去。
就在快要落到樓衝霄身邊時,那南沙釣叟突然出手,那翠綠色的長長魚杆一抖,絲絲銀色線條纏繞在釣杆上,對著巴天石脖頸一下點出,隱隱有風雷之聲爆發。
“釣魚的,你找死!”
巴天石伸手一招,那斧頭就旋飛回來,抵擋住翠綠釣竿飛射而來的魚鉤。
嗤!
一圈光芒乍現,爆炸聲中,那斧頭與魚鉤同時被震飛。
“好膽!”
巴天石氣血微震,吃了個暗虧,心頭立刻大怒,他的右手一拳揮出,隻見一大片白光之中,立刻顯出張牙舞爪的一條白龍虛影,這玉質般的白龍閃了一閃,又即消失,震天的一聲巨響,化為一團狂飆向南沙釣叟衝去。
“玉仙派的《破玉勁》?”
赤心子眼中也透著一絲異色。
外人或許不知道這“飛斧鬼樵”的底細,但是赤心子卻是心知知明,知道這人早年是個普通樵夫,在山中迷路,遇到一位異人,這位異人自稱為玉仙派掌教,見其資質不錯,就傳授他兩門道法,其中一篇為《玉肌仙骨》,另一篇名為《破玉勁》,令其發揚廣大。
巴天石學了這兩部道法,修為漸長,在修行界也闖出一番名聲,也知道朝廷對散修態度一般,也不敢招惹大幽朝,乾脆躲進南疆深山之中,在百辟山天狗崖結了座山寨。
那百辟山出產各種寶石、銅礦,十分富有,後來,巴天石又招攬了一夥世代久居於山中的獵戶,充當自己的弟子,建立了一座玉仙宮,又勾結南越諸部,招納黨羽,修建秘窟,直把靈墟山玉仙宮守得如鐵桶一般。
“玉仙教實為拜龍教中的一支,《玉肌仙骨》與《破玉勁》同屬於十三種化龍秘術中的一支,這巴天石未得真傳,修為雖然不弱,但是終日也沒有機會入道!”
赤心子搖了搖頭。
“不過若是論其威力,這人的破玉勁比大幽朝廷得的那部分要更加完整,戰力也要強的多!”
與此同時,那南沙釣叟哈哈一笑,釣鉤長線在空中一收,那長長的魚杆倒是在空中一點,頓時一點刺目的翠綠光芒驟然亮起,先是形成橢圓,然後橢圓中膨脹擠出星星點點的綠芒,嗤的一下仿佛高壓壓出,箭矢般刺向巴天石。
翠綠的箭矢速度太快,以至於“飛斧鬼樵”巴天石也是來不及反應,隻能勉強往左閃避。
轟!
數道翠芒狠狠砸中他腹部,將其撞得飛在空中,狠狠落到地上,砸出一個不小坑洞。
“釣魚的,你又不是跟那姓樓的小子一夥的,為何要阻我,你是真的想死了不成。”
坑內陡然傳出刺耳吼聲。
“巴天石,大話不要閃到舌頭!再者,我就算不是跟樓衝霄一夥的,那也跟你不是同一夥的……”
嘴上這麼說,南沙釣叟心中也是一沉,他這一招也算是殺招了,換另外一個人恐怕是當場就斃命了,這巴天石硬接這一招,竟然沒有受傷,聽聲音反而元氣十足,著實有些讓人詫異。
轟的一聲,灰頭土臉的巴天石躍了出來,他及時運轉了玉肌仙骨,皮膚上也浮現出珍珠般的細密龍鱗,骨骼、肌肉也一並硬化,這才抗住了這一擊。
“你給我去死!”
他再度揮出一拳,前麵空氣立刻響起煙花爆破地聲音,周圍的草木碎屑、葉片沙石也一起朝著南沙釣叟湧去,一個模模糊糊的半透明拳印憑空凝聚,直接轟了過來。
“來的好。”
南沙釣叟麵皮扯扯,冷笑一聲,運轉更厲害的手段,渾身的法力凝聚成巨鯨般的虛影。
……
“南沙釣叟應該是和樓衝霄是一夥的,這人也算成名多年的高手,難不成也是阿吒力教的人。”
赤心子坐壁上觀,對局勢洞若觀火,一眼就察覺到了,這南沙釣叟應當是樓衝霄的同夥,若非如此,這人也不會執意與巴天石為敵。
“不過,這群人都太弱了。”
這簡直就是一群菜雞在互啄,樓衝霄強行動用了某種秘法,似是受了重創,倒地不支。
巴天石與南沙釣叟還在纏鬥,周圍還有一些散修,也起了心思,想要從中撈些好處。
唰唰唰!
赤心子眼神移向山峰周圍的幾個隱蔽地點,有幾道人影飛掠而來,應當是想要撿便宜的散修。
“這些散修,還真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毫無半點自覺啊!”他搖頭苦笑,長袖一揮,數道紙偶從中飛了出來。
這是紙偶靈傀術,也是賀平過去最為倚仗的一門傀儡法術,他過去練成了“喜”、“怒”、“悲”、“憂”、“恐”這對應五種情緒的五類紙偶,威力效用也是不凡,至少在他實力稍弱之時,這門紙偶靈傀術算是相當有性價比的一門術法。
而如今,賀平成就入道,煉製傀儡的手法也水漲船高,他又將七情中的另外兩種情緒“思”與“驚”一同煉製出來,將五情五思煉成七情七緒,終於將紙偶靈傀術祭煉到了圓滿的境界。
這些紙偶一飛出去,就燃燒起來,化成一團團碧綠如油的火焰,這些火焰,亦是紙偶所化的咒靈。
紙偶靈傀術本質就是祭煉以七情為主的七種咒靈,紙偶不過是咒靈寄托之物,隻要煉成七種咒靈,那這紙偶傀儡術才是真正大圓滿,能夠變幻自如,無所顧忌。
赤心子向下一揮灑,七道咒靈就揚揚灑灑的飛散出去,將整個山峰圍困住,化成了七情迷神陣。
……
巴天石與那南沙釣叟互拚幾記,氣血翻滾之際,心頭突然莫名的產生一絲危機感。
嘻嘻嘻嘻嘻……
忽然,“飛斧鬼樵”耳朵微微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莫名笑聲。
嘻嘻嘻……
他看向另一側,發現南沙釣叟停止了攻擊,手中的釣杆也落了下來,隻是,這個老人臉上浮現出詭異的笑容。
“好機會!”
他心念一動,拳頭猛攻出去,瞬間暴風拳影便如龍卷狂潮般在南沙釣叟身上激蕩,當場將這成名以久的高手打成一灘肉泥。
“怎麼搞的……這家夥竟然不還手!”
巴天石很是驚訝,忽然,他心中警兆大起,雙眼見到那南沙釣叟從一灘血肉中直接重生,渾身連一點血水也沒有沾上,似乎是毫發無傷。
“嘻嘻嘻嘻……”
南沙釣叟也不出手,站在原地隻是陰沉著笑著。
“你消遣我!”
巴天石大怒,雙手猛地向前一抓,哧啦一聲,就將南沙釣叟撕成兩半。
他殺了南沙釣叟後,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到那嘻嘻的笑聲在耳邊回蕩。
巴天石轉眼向身邊看去,發現又多了兩個南沙釣叟。
“裝神弄鬼!?”
他大怒,又出手擊殺。
結果,又多出一個南沙釣叟。
巴天石心中怒意大增,又繼續殺死重新竄出來的南沙釣叟,也不知道這樣殺了多久,隻記得耳邊那異常的笑聲,變得越來越令人煩躁。
“師尊……”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你為何要殺我?”
巴天石心裡一驚,猛然停手,他的眼前一下子清明起來,隻是他的手心,貫穿了自己熟悉的一名弟子胸前,五指裡還抓著一顆心臟。
“師……師尊……”
這名弟子張了張嘴,下一刻,雙眼一翻,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巴天石環顧一圈周圍,在他的腳下,躺著十幾具自己非常熟悉的屍體,這些屍體的麵孔,全都是自己的弟子。
“該死,我……我這是中了幻術,還是……”
一陣恐懼,莫名的湧現出來。他的腳步也一陣踉蹌,向後連退數步。
“是誰……是誰?是誰在裝神弄鬼……”
巴天石向後退了幾步,麵孔上露出了瘋狂的表情,忽然,他的腰間一陣刺痛,“飛斧鬼樵”連忙回身一掌,將身後的人打飛出去。
他轉身定睛一看,看到那人是自己最小的一名弟子。
“師尊……”
那名弟子手中握著一柄匕首,不敢置信的看自己的手,他的胸骨已經被打的粉碎。
“不……不可能!”
巴天石向後倒退,他猛地撞到了什麼,破玉勁轟的一聲搗在身後之人身上,那人倒在地上,分明長著一張與他完全一致的麵孔。
“是我……”
他再度環顧周圍,發現躺在地上的屍體,全都變成了自己的模樣。
“為什麼……”
混亂、瘋狂的情緒充斥在他的腦海裡,這也使得巴天石沒有注意到,這些屍體的麵孔,漸漸變成了紙人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