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分。
七十餘匹鐵騎,護送著一輛馬車,揚起驟雷似的蹄音,順著一條下山的荒涼土路直奔而出。
這七十多名騎士,全是一色的緊身白衣,紮著頭巾,斜背長劍,臂纏鐵環。
他們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負傷,看上去一度經曆過一場慘烈的廝殺。
車馬隊伍最前方的是一匹肌肉如栗,雄偉高大的駿馬,長豎的兩耳間,一撮白色的鬃毛迎風飛揚,神態雄健無比,奔馳起來,四蹄如同離地飛騰。
坐於馬上的騎士,也是一身白衣,他長相儒雅,頭紮綸巾,遠觀之,其身姿甚為不凡。
忽然,這人眉頭微皺,右手纏繞著黑色皮索的韁繩,向後揮了揮手,同時放慢了坐下駿馬的速度。
“停下!”
他一聲低喝,騎隊的速度驟然放緩,馬車也慢慢地停了下來。
“希律律律———”
嘹亮的一陣馬嘶聲中,群馬昂嘶著停住了前行之勢,車隊也停了下來。
此時,特彆是為首的那匹神駿的靈駒,前蹄在不住的敲擊著泥地,宛如咆哮,又像是發現了什麼。
“有敵人埋伏!”
他大叫一聲,騎隊的眾人都“鏘啷”的拔出劍來,握在手心裡,隻是久戰之後,所有人都又疲又乏,劍握在手裡,汗水也浸濕了手心。
就在這時,一聲狂厲如雷的人笑響自前邊的林子裡,隨著笑聲,一個胖大的人影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這胖子手裡提著根閃泛著燦燦銀光的錫杖。那胖臉上,還戴著一張怪異的金色麵具。
“又是麵具。”
見到這人戴著麵具,白衣書生不由長歎一聲。
“傳聞東密有十二金將,閣下應該也是十二金將中的高人,你們這些修行界的人,何苦為難幾個婦孺之輩……”
“我道是誰?”
胖子哈哈一笑,那緊握的錫杖輕輕一晃,杖頭飾環一振,便發出“錫錫”之聲。
“原來是沅水莒城嚴氏的人,你們嚴家也算修行界中人,這些年來閉門不出,避事清修,又何苦摻合起這趟禍事……”
錫杖的杖頭猛烈一動,一道金光便鋪呈出來,馬匹齊齊發出嘶鳴聲,車隊中的眾人也被亮眼的金光刺的灼痛難忍。
“肖家三代為官,滿門忠烈,肖思庵更是我義兄,我又怎麼可能棄之不顧!”
白衣書生拔劍一揮,空氣裡的水氣就凝聚了起來,他執劍一劃,一條灰白的水氣就升騰而起,冷風一吹,居然凝結成一麵厚厚的冰牆,阻住漫天金光。
“《五行大義》中的覆水劍訣,年輕人好本事!”
戴麵具的胖子隻是笑了笑,那錫杖輕輕一提,金光猛烈暴漲,周圍的空氣也被光芒擠壓,無形的壓力一下子逼近了過來,車馬隊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驚人的壓迫力量降臨,身體一下子變得異常的沉重。
“東密的‘淨土術’?”
白衣書生大驚失神,“喀啦啦”一連串聲響,那層冰牆轟然碎裂,萬道金光迸射出來,連他的身體也被淨土金光所壓製,幾乎動彈不得。
……
“可惜了。”
戴麵具的胖子提起手中的錫杖,瞥了一眼滿地枕籍的屍體,歎了口氣“你的覆水劍還是欠缺了些火候,正所謂‘覆水難收’,除非你的劍法能夠突破桎梏,收放自如,否則想要破我的淨土術,依舊是難於登天……”
金色麵具下的那雙眼冷冷掃過白衣書生的屍體,看到對方全身都覆著一層薄冰,知道這人在覆水劍訣中的天資極高。
“若是再給你二十年時間……”
胖子搖了搖頭,他揮起一掌,將冰雕化的書生打成一地冰渣,身形一動,就飄到了馬車旁邊。
趕車的馬夫也死了,口鼻溢血,從車駕上滑落在地上。胖子伸出粗胖的手一拉車簾,看了一眼裡麵的幾具女屍。
“又是‘假餌’,看來我這邊的也是替身!”
他從袖中取出玉玦,沉聲道“寅位有誤,逃出的是‘假餌’,還有六支隊伍,或明或暗,由申、未、午、亥、子、醜六個方位逃竄,務必不要放過逃出的肖家人……”
……
清晨時分,朝陽初升,光線透過雲靄落入密林之中,帶來淡淡的暖意。
這是一座廣表達百裡的樹海,全是黑壓壓的一片莽荒樹林。山林中到處都是參天古木,粗可合圍的已是小的,各種藤蔓,荊棘交錯,層層疊疊的樹枝互相盤結。
這種深山老林之中,布滿各種毒蟲蟻蛇,瘴氣,毒氣極多,林木最深處,陽光也穿透不進來,靜沉沉地,不透風雨,除了修道高手,常人根本進不進來。就算派出十萬大軍,也沒辦法封死這樣一座大山。
就在這時,密林之中,嗖的兩下異響,兩道白色虛影在林中曲折飛行,快得如一縷星火,行進過程之中,也是時而折向而行,倏忽變幻詭異。
這兩道人影飛了一陣,其中一道突然停下,那人如同飛鳥般的大袖鼓起,借力在枝頭一掠,滑落在地麵上。
與此同時,隨著“嘶啦”一聲,另一道白色虛影也圍樹繞行,驟然騰身而起,踏枝而行,疾身飛落到地上。
“明子突,你為何停下來。”
落地的瞬間,這白色人影也出言向同伴詢問。
那先停下來的人,是個麵色蠟黃的消瘦中年男子,他身形消瘦,麵露病容,雙眼卻明亮刺眼,
“澄空子師兄,我留在入山路口的禁製被人動了,有厲害高手追上來了!”
“看來,其他的誘餌已經被識破了。”
說話的是個長髯清瘦矍爍的老者,他年已過甲子,挽著道髻,長髯白發,身上也穿著一件麻衣道袍,他身上也背著一個昏睡的婦人。
老者看向自己的師弟,歎了口氣。
“我們的計劃出了紕漏,本來想要誘餌替身瞞天過海,你們二人再乘‘烏篷飛舟’帶人離去,誰知道敵方也派出高手,打爛了師門重寶,唉,真是禍不單行。”
“師兄,恐怕這些來助力肖禦使的人裡,出了奸細。若非如此,我們的計策也不會這麼容易被人識破。”
病容男子點了點頭,他的懷裡正抱著一個繈褓,裡麵一個尚未滿月的嬰兒在熟睡。
“為今之計,師兄,我們還是分頭行動,”他看了一眼抱在懷裡的嬰兒。
“東密的人,真是狠毒,正所謂禍不及妻兒,罪不及父母……唉,不管怎麼說,我們也要給肖家留一點香火,畢竟,當年我們萬象宗蒙難之時,也受了肖家人的大恩。”
“正是如此。”
那老者也點了點頭,撚著白髯。
“事不宜遲,我帶著這二人離開,往北方去,師弟,你也另覓一個方向。”
這病容男子與長髯白發的老者都是一身道袍。在大幽境內,除了素心道的長門修士外,尋常人絕計不會做道人的打扮,這兩人的打扮可以說是非常的惹眼。
他們兩人本是大幽境內“萬象宗”的弟子,後來,萬象宗被斬邪司所毀,宗門就遷入了大西夜國。當年,萬年宗門徒弟子被斬邪司的人追殺,肖家祖上曾經救過他們,明子突與師兄澄空子十分感激肖家的大恩,這才跑來相助肖家人。
兩人正欲離開,就聽到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
“我道是誰,原來是萬象宗的兩個小道士。萬象宗的人不待在大西夜國,自在逍遙,過自己的快活日子,非要跑到大幽趟這渾水,莫非是打算送死!”
從密林之中,不知何處的角落裡傳來一聲獰笑,尖銳的聲波穿顱貫腦而來,旁邊樹枝上的一枝鬆鼠,噗的一聲,頭就炸了開來,樹林之中,無數毒蛇、蟻蟲也被這穿腦魔音轟殺,紛紛從樹枝上墜落,如雨紛紛。
“不好!”
“是高手!”
兩人知道厲害,周身一道光華放出,形成一個大水泡般的晶光罩子,下一秒,兩人也不敢停留,一個向北,一個向南,飛速朝著遠處狂飆飛去。
明子突與澄空子飛出去沒多久,披著一身黑色鬥篷的賀平也從林中飛了出來。
“這肖家到底是什麼來頭,連萬象宗都跑來救助……”
賀平看了一眼兩人離去的方向,取出玉玦,傳了一道音。
“萬象宗的兩個道士帶著肖家的人分彆跑了,毗羯羅,你速速去追北方那個,我去追殺南北那人,任務完成後,就與我這邊來彙合。”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
“記住,斬草除根,不要有婦人之仁。”
“是。”
那邊一個較為年輕的聲音應了一句,就斷了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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