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子一襲綠袍,他一邊從灼熱的水霧中闊步走出,一邊輕捋胡須,長笑一聲。
“恭喜師弟,你還真是令人感到驚喜,重陽宮的《三陽劫》這等入道正法,也被你所破解,不過,重陽宮乃是天下道門三大聖地之一,任何外人能夠領悟《三陽劫》一事,若是曝光出去,都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軒然大波?”
賀平嗬嗬一笑。
“赤心子師兄,你想的太多了,這個世界上死人是不會透露秘密的。”
“看來師弟你果然下了殺意。”
赤心子苦澀的一笑,緩緩地搖了搖頭。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提前動手。”
“正所謂‘日月逝矣,歲不我與’,天下事最應忌憚的就是時機,而機會則是差一分少一毫就稍縱即逝……”
賀平淡淡一笑。
“不說這些了。師兄,仙傀門曆來的宿命注定如此,你算計的也夠多了,我們之間的賬也要好好算一算了吧?”
“說的好。”
赤心子腳下的陰影擴張,無數蒼白的手臂從黑影中延伸出來,如同活物一般持續生長,數百條手仿佛化成了某種變異的生物,從影子中不斷伸長。
賀平體表有絲絲火光流轉,他指尖一動,一條火龍似的熾烈光影竄起,燒向赤心子。
熱氣傳了過來,綠袍老人也到到臉頰發燙,靴間一動,自地麵長出的蒼白手臂密密麻麻的覆蓋過來,與火龍撞擊在一起,那烈焰火光纏繞過來,那些煞白色的手就炸裂開來,“噗滋”、“噗滋”的炸成無數黑泥,火光也一陣搖曳,被大量黑泥撲滅了。
下一秒,落在地麵上的黑泥被影子吸了回去,接著,又有數十隻手臂從黑影裡生長出來。
“……這又是什麼?”
賀平也是有些驚訝,他一眼掃去,隻見,隨著密密麻麻的慘白手臂,從地上漆黑的影子裡不斷鑽出來,赤心子一襲綠袍無風自起,周身上下也散布出一股詭異的場域,似有一股無形的陰風盤旋於外。
“師兄,你這不是仙傀門的術法……”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些蒼白的手臂分明是“支離鬼手”與某種術法結合後的產物,這就導致傀儡義手變成了一種半生物半傀儡的畸形構造。
“這是用《種魔》中的某種法術,還有一些外道雜家的符術,嘗試嫁接在本門的傀儡術上,老實說,這麼做有些不倫不類……”
賀平這番語氣,明顯略帶一絲譏諷地味道。
“此法雖然有些雜駁,但也是我將多年所學總結後,精研出來的一門異術,師弟可不要小瞧!”
赤心子也不在意,反而嗬嗬一笑。
“倒是師弟,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從那‘丹精火符’中竊取的三陽劫力並不完美,若非如此,你也不會在這裡跟我廢話這麼久來拖延時間……世人皆知,《三陽劫》除了天生道種以外,也隻有虔誠信仰祭火之人才能修習,我猜測你走了取巧的路子,否則你何必隱而不發,直到了水仙洞府外才出手。”
聽到這裡,賀平眉頭皺了起來,他不得不承認,赤心子猜得沒有錯。
《三陽劫》終歸是他竊取來的力量,並不是他真的掌握了這門入道正法。若是自己長時間持續性的動用這股力量,一者極為耗費自身心神,二來,也會對那顆不死孽物的心臟產生負荷。
他方才用過一次後,就必須關閉,就像是過熱的發動引擎需要降溫,要不是考慮到這個原因,誰會閒著沒事與這赤心子閒聊,一口氣殺過去解決掉對方最為方便。
‘……遲恐生變,接下來就一口氣調高出力到‘青陽不死身’,務必一擊殺掉赤心子!’
賀平一邊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邊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師兄,我看你是想的太多啦。我隻是覺得以我現在的實力,倒不需要認真應付師兄你,除非師兄你已經修成三元魔宮的《種魔法》。”
說到這裡,他冰冷的視線也直刺了過來。
“對了,苗花婆婆帶來的那個女子,還有成誌去哪兒了?莫非師兄是打算讓那二人去取《種魔》,自己打算孤身攔住我。”
“師弟有所不知。”
赤心子也不急著作答,反而話鋒一轉。
“三元魔宮上、中、下三脈,各掌握一門入道正法,其上元紫微脈司《玄形法》,又稱帝形九脈;中元清虛脈的《種魔》也有一個彆名,喚作是幽魔九煉,其法有上、下兩卷。”
“《種魔》的下卷,就是煉魂化魔、攝神取念的小乘秘法,也就是我傳你的‘怨魔’、‘死魔’二卷……然而,這小乘秘法隻是小道,對於我們修士而言,隻有參悟研究的價值,小乘秘法無法入道。”
“《種魔》之法,還藏有一卷上乘秘法,這上乘秘法才是《種魔》的精髓,才是成就道境不二途徑,師兄我的真正目標,就是這《種魔》的上卷。”
“師兄。”
賀平心中一怔。
“你這麼急於求成,想要拿到《種魔》上卷,莫非是修習本門功法時出了什麼岔子,這才走上這條路的……若非如此,誰會將本門的‘支離鬼手’煉成這種不倫不類的地步!”
赤心子聞言,一時間有些沉默,最後,他歎了口氣,頷首點頭。
“‘傀門五誓’確實是可怕,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受‘日夜退轉’之苦,自身功體不進反退,這才出自下策,不得不尋另一門入道正法,否則再倒退下去,一身修為也要付之流水……”
他說話間,那些蒼白的手臂數量持續增加,如同蛇一樣著扭動、伸長,蠕動著向著四麵八方擴張,一隻接著一隻慘白手掌張開,一根根詭異的手指,宛如一根根長長的枯枝。
“師弟,你說這是仙傀門人的宿命,但在我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宿命,這無非是無憂生,還有仙傀門的祖師們定下的毒計——”
赤心子的雙眼瞳孔中仿佛有熊熊火焰在燃燒。
“若這真是命數,我也是絕計不信。”
“信於不信都是一回事!”
賀平幽幽吐出一口氣,時間已經爭取得差不多了,他的周身冒出整圈烈焰,一道青色的火光在黑暗中升騰而起,灸人的熱浪向外迸射。
“反正,今天你一定會死在這裡……”
……
“砰!砰!砰……轟……”
低沉的爆鳴聲響起,是交手時迸發的餘震,空氣中浮塵灰粉簌簌散開。
又是一聲轟然撞響,灰揚的爆塵之中,火芒驟然綻動之間,兩道身影倏然閃掠,穿走飛挪,袍袖翻揚,或攻或守虛實互含,隱現難測。
電光石火、數十息不到的極短時間裡,兩人的對決毫無懸念的宣告結束。
篷!
數道青瑩的火光落地,火焰如油水流布般推散開來,一道身影“砰”一聲,重重摔在地上,鮮血和著泥沙塵土四處濺灑,極是慘烈。
“你……你終歸是贏了,師弟!”
赤心子吐出一口血來,怒瞪著雙眼,咽下最後一口氣,周邊散布的濃烈火光映著他那張青紫烏瘀的麵孔,麵孔上尚染著斑斑血跡,老人五官扭曲,表情在痛楚中又顯示著無比的悔恨。
賀平慢慢走了過來,他的右手五指火光繚繞,掌心中捏著一顆心臟,那心臟很快就融成一團爛肉。
他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赤心子屍體,赤心子確實死了,他的胸腹間,紅漬滿身,胸前也裂開一個血窟窿。
“不對勁……這赤心子,簡直就像是在故意來此送死一樣?!”
賀平的心頭沒有殺死大敵的暢快感,反而滿臉疑惑,眉心緊皺。
不得不說,赤心子死的有些古怪,此時,他已經察覺到了蹊蹺之處……
“我有什麼漏算了,赤心子的行為與其說是送死,不如說是在拖延時間,他在拖延什麼,又有什麼值得他拖延?”
他迅速在心底整理情報,回憶來到水仙洞府前前後後的所有細節。
“成誌……成家牧場……成天佑,看來所有的蹊蹺都隱藏在其中……”
賀平意識到,他已經在千頭萬緒中抓到一個重點,隻是,因為還缺乏一些關鍵情報,他還無法將謎團梳理出來。
“看來,真正的原因就在於成家的血脈上,成天佑,成天佑就很可疑!”
他突然笑了起來。
“要這是如此,那麼這東西我就帶對了!”
賀平翻身一掌拍在地麵上,勁風震蕩地麵,從陰影之中一個紅漆棺材緩緩升了上來,那棺材不停顫動,纏在上麵的鐵鏈也“哐當”、“哐當”的顫抖著。
“……成玉蛟,終於該放你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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