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三顧茅廬(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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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恪的第二次拜訪,在徐庶那顆早已冰封的心上,鑿開了一道縫隙。

但光,還不足以照亮整座冰窟。

徐庶依舊沒有答應。

他不相信,一個錦衣玉食的王爺,能真正理解土地的乾渴,能真正體會百姓的疾苦。

那精巧的模型,那神妙的圖紙,或許隻是一時興起,是權貴們附庸風雅的又一種新奇玩意兒。

熱情會消退,承諾會遺忘。

他見得太多了。

然而,薑恪接下來的舉動,卻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沒有再來那間破茅屋。

第三天,一張告示貼滿了幽州城的大街小巷,告示的內容簡單粗暴,隻有八個墨跡淋漓的大字:

“唯才是舉,不問出身!”

落款是雍王府的大印。

這八個字,在死氣沉沉的幽州城裡,無異於一聲驚雷。

士農工商,階級森嚴,出身二字,是壓在無數人頭頂一輩子的大山。

如今,這位雍王殿下,竟要將其推翻?

城中的舊官吏們嗤之以鼻,隻當是年輕王爺的又一句戲言。

可緊接著,第二件事發生了。

雍王殿下親自帶著一隊親衛,押著數車木料,在一群工匠的簇擁下,浩浩蕩蕩地開赴了城西的幽河岸邊。

他要在那裡,建造一個大家夥。

一個和那日徐庶在茅屋中見過的模型一模一樣,但卻放大了百倍的大家夥。

消息傳開,全城轟動。

徐庶站在自家漏風的門口,聽著街坊鄰裡的議論,那顆本以為已經古井無波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起來。

他坐不住了。

他換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灰色布衣,戴上鬥笠,混在好奇的人群中,也朝著城西河岸走去。

幽河岸邊,已是人山人海。

百姓們自發地圍成一個巨大的圈子,伸長了脖子,對著河灘上那個熱火朝天的工地指指點點。

工地的中心,正是薑恪。

他沒有穿那身象征身份的蟒袍,隻著一身方便行動的勁裝,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沒有高高在上地坐在椅子裡喝茶,而是直接站在泥濘的河灘上,手裡拿著圖紙,大聲地和老木匠錢伯討論著什麼。

“錢伯,主軸的承重必須萬無一失,用最好的鐵木,按我說的,用桐油浸泡,一天都不能少!”

“這裡的卯榫結構,要加三道木楔加固,防止水流過急時發生崩解!”

他的聲音清晰洪亮,每一個指令都精準無比,完全不像一個門外漢。陽光下,汗水順著他的額角滑落,他卻毫不在意,隻用手背隨意一抹。

趙雲瀾幾次想上前為他擦汗,都被他揮手趕開。

他身邊的虎豹騎親衛,此刻也脫下了冰冷的鎧甲,充當起了賣力氣的苦工,將一根根沉重的木料扛到指定位置。

這一幕,對圍觀百姓的衝擊力是巨大的。

他們何曾見過這樣的王爺?

他們眼中的貴人,哪個不是前呼後擁,視他們這些泥腿子為螻蟻。

可眼前的雍王殿下,卻和他們一樣,踩在同一片泥地裡,為了一個能讓他們吃飽飯的大家夥,忙得滿頭大汗。

人群中,徐庶摘下了鬥笠,他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死死地鎖定在薑恪身上。

那不是作秀。

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薑恪眼中沒有絲毫的偽裝和不耐,隻有一種純粹的、要將一件事做成的專注與狂熱。

這才是真正的“三顧茅廬”。

不是言語,而是行動。

不是許諾,而是實踐。

徐庶的呼吸變得粗重,他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一連七日。

薑恪吃住都在河岸邊的臨時營帳裡。

一個巨大的木製輪盤,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點點成型,巍然屹立在幽河岸邊。

它高達三丈,結構繁複而精密,靜靜地矗立著,充滿了某種震撼人心的力量感。

第八日,清晨。

水車,正式落成。

這一天,半個幽州城的人都湧到了河岸邊。

“開閘!”

隨著薑恪一聲令下,早已等候在旁的工匠們合力拉開了阻擋水流的木閘。

湍急的河水奔湧而出,狠狠地衝擊在水車底部的葉片上。

巨大的木製輪盤發出沉重而艱澀的呻吟,仿佛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正在蘇醒。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

終於,在水流持續的推動下,那巨大的輪盤,開始緩緩地、卻堅定不移地轉動起來!

一圈,兩圈。

速度越來越快!

輪盤上懸掛的一排排木筒,依次沒入河水,又被高高帶起。在到達頂端時,筒口傾斜,清澈的河水便嘩啦啦地傾瀉而出,精準地落入岸邊早已挖好的、由水泥澆築的引水渡槽之中!

水流順著渡槽,一路向前,湧進了旁邊一片龜裂已久的荒地。

乾涸的土地,發出了滿足的滋滋聲,肉眼可見地變得濕潤。

成功了!

靜默的人群,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動了!動了!神跡啊!”

“水!是水!老天爺啊,俺家的地有救了!”

“雍王千歲!雍王千歲!”

無數百姓激動得涕淚橫流,他們朝著薑恪的方向,黑壓壓地跪倒了一大片。這一次的跪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來得真誠,來得狂熱。

如果說之前的施粥隻是讓他們活命,那麼眼前這架能引來源源不斷河水的神器,則是給了他們世世代代活下去的希望!

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薑恪站在奔流不息的渡槽邊,任由冰涼的河水濺濕自己的褲腳。

他沒有回頭看那些跪拜的百姓,他的目光,穿過鼎沸的人群,望向了遠處。

他知道,徐庶一定在看。

人群的邊緣處,徐庶早已淚流滿麵。

他看著那奔流的河水,看著百姓們臉上那發自肺腑的笑容,看著那個站在水邊的年輕身影,他身體裡的最後一絲冰冷,最後一絲懷疑,徹底融化。

他這一生所求,不就是眼前這番景象嗎?

是他錯了。

錯得離譜。

他轉身,撥開人群,用最快的速度向城內跑去。

他回到了那間破敗的茅屋。

他沒有理會屋內的狼藉,而是從床底拖出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

打開箱子,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套洗得發白、但卻整整齊齊的儒衫。

那是他當年科舉時穿過的衣服。

他打來清水,仔細的淨麵,束發,將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

最後,他從箱子的最底層,取出了一卷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竹簡。

他抱著竹簡,再次走出茅屋。

這一次,他沒有隱藏在人群裡,而是挺直了腰杆,一步一步,朝著河岸走去。

喧鬨的人群,看到這個氣質大變的書生,竟不自覺地為他分開了一條道路。

徐庶穿過人潮,徑直走到了薑恪的麵前。

在萬眾矚目之下,他整理好衣袍,手捧竹簡,對著眼前這個衣衫還沾著泥點的年輕王爺,深深一拜,頭顱幾乎觸及地麵。

“草民徐庶,願為殿下效死!”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壓過了那震天的歡呼。

薑恪笑了。

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快步上前,雙手用力將徐庶扶起,眼中的喜悅毫不掩飾。

“先生快快請起!有先生相助,本王如虎添翼!”

他順勢接過徐庶手中那卷沉甸甸的竹簡,觸手溫熱,帶著一個人的體溫。

薑恪展開竹簡,目光落在卷首。

五個古樸而又鋒芒畢露的大字,狠狠地撞入他的眼簾。

《幽州平天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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