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清晨,天氣晴好,看著似乎是個難得的暖陽。
祁振國正在警衛員的幫助下扶著窗台練習行走。
他右腳上的繃帶已經全都拆了,剩下的時間就全是療養和複健。
剛走了一圈,病房門就被輕輕推開,一個小護士探頭進來笑道:“祁營長,外麵有人找您,說是您家屬。”
祁振國心中一震,猛地扭頭望向了房門。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抱著一個繈褓走進了屋內。
冬梅穿著一件藏青色的棉襖,臉頰比半年前圓潤了些,眉宇間帶著初為人母的溫柔。
“振國……”見到祁振國的瞬間,她的眼眶立刻微微泛紅,聲音也有一絲哽咽。
“冬梅!”祁振國也呼喚了一聲,他一時忘了自己腳上還有傷,下意識就想往前走。
結果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了。
還好小李反應很快,及時扶助了他。
“小心點,你傷還沒好利索呢!”冬梅抱著孩子快步走上前來,嗔怪道。
她的目光仔細打量著祁振國,見他麵色紅潤,精神很好,懸著的心才放下大半。
祁振國關切道:“路上很辛苦吧?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冬梅搖了搖頭道:“是武裝部的同誌專門開車送我們來的,一路都照顧得很周到。”
祁振國這才注意到,病房門外麵還站著一男一女兩個陌生人,男的四十來歲,女的二十歲出頭,正好奇地往屋裡張望。
他連忙招呼道:“哎呀,兩位同誌,快進來坐!”
兩人這才推門進來,男子笑著開口道:“祁營長您好,我們是縣武裝部的,奉上級指示護送您愛人和孩子過來。”
“謝謝、謝謝,給你們添麻煩了。”祁振國由衷地感謝道。
這年頭交通不便,要是冬梅一個人帶著孩子過來,安不安全先不說,路上肯定要遭不少罪。
男子笑道:“您太客氣了。您是大功臣,在前線拋頭顱灑熱血,我們這跑一趟算啥。”
那女孩也滿臉崇敬地道:“祁營長,我們來的時候聽領導說了,您可是大英雄!能為您做點事,是我們的榮幸呢!”
又閒聊了幾句,兩人便要告辭離開。
祁振國本想留他們吃個便飯表示感謝,但是兩人卻拒絕了,說是不打擾他們夫妻團聚。
祁振國隻能再次道謝後,讓警衛員小李去送送他們。
很快,病房裡就隻剩下一家三口。
祁振國的目光這才終於落在了冬梅懷中的孩子身上。
小家夥剛剛睡醒,此時正瞪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打量著他。
奶白的皮膚,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時不時咂巴一下小嘴。
孩子已經三個多月大,眉眼間已有幾分祁振國的影子,鼻梁高挺,透著股機靈勁兒。
“快讓我抱抱。”祁振國的聲音有些發顫,小心翼翼地從冬梅懷裡接過孩子。
也許是血緣關係的原因,小家夥一點也不認生,反而對著祁振國咯咯直笑,還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想要抓他的衣領。
這一刻,祁振國心中百感交集,夢境中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完全一樣的可愛笑臉,抱在懷裡溫暖柔軟,讓他憑空產生了一種失而複得的錯覺。
“王叔給他取了個小名,叫朝生。”冬梅在旁邊輕聲道:“大名還等著你來起呢。”
朝生,這個小名夢境中是沒有的,不過也無所謂。
而且祁朝生這個名字也挺順口的,就算直接用來做大名也可以。
但是祁振國想起了夢境中那漫長的一生,還是決定讓兒子沿用其中的名字,祁援朝。
他一邊逗弄著小家夥,一邊道:“臭小子出生的時候,他爹我正往半島戰場趕,這孩子是伴著戰火出生的,也算是咱們國家保衛戰的見證。就叫援朝吧,祁援朝。”
冬梅點點頭,眼裡閃著淚光:“好,就叫援朝!”
小家夥似乎聽懂了他爹娘的對話,小手揮得更歡,嘴裡發出“咿呀”的聲音。
祁振國低頭看著兒子的笑臉,前世的遺憾逐漸被今生的幸福所取代……
……
給王叔王嬸寫了信,報了平安,冬梅和祁援朝便留在了鹽城。
醫院幫忙安排了一間家屬房,接下來的半年,成了祁振國人生中少有的寧靜時光。
他每天除了複健,便是陪著妻兒。
祁援朝長得飛快,半歲多就能撅著屁股到處爬,九個月便開始扶著東西蹣跚邁步,活潑好動的性子,跟夢境中那個皮猴子一模一樣。
祁振國常常坐在床邊,看冬梅給援朝喂奶,看孩子咿咿呀呀地學語,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踏實。
日子在柴米油鹽的瑣碎中流淌,曾經的戰火硝煙仿佛成了遙遠的背景板。
……
在養傷的這半年裡,祁振國也一直在關注著半島戰場的局勢變化。
因他提前布局的禦寒物資和關鍵奇襲,第九兵團在長津湖戰役中,不僅避免了非戰鬥減員,反而以雷霆之勢全殲了美軍王牌陸戰一師。
這場戰役震驚了全世界,徹底打破了美軍不可戰勝的神話。
隨後,第九兵團乘勝追擊,連克美步兵七師、三師一部,以及南韓第6師等部隊,美軍全線潰敗,傷亡人數遠超祁振國夢境中同期的三倍。
聯合國軍的慘重損失,引發了老美及各參戰國國內的強烈反戰浪潮。
遊行示威此起彼伏,民眾抗議聲浪滔天。
半島局勢迅速推進到停戰談判階段。
與夢境中的曆史不同,此時的美軍因損失過於慘重,加上國內壓力巨大,談判意願空前強烈,而戰場的主動權一直牢牢掌握在誌願軍手中,所有進程也比預想中順利得多。
和平的曙光,已悄然綻放在半島的上空。
……
祁振國的腳傷也終於痊愈了。
果然如老軍醫所言,沒有留下任何後遺症。
他第一時間便向組織提交了申請,請求返回一線。
雖然歲月靜好的時光讓人留念,但這個世界總歸還是需要有人負重前行。
然而,申請遞上去後,卻遲遲沒有回音。
他找到負責人詢問,得到的答複卻是:“祁營長,您的情況特殊,上級自有安排,再等等。”
一個月後,第九兵團完成階段性作戰任務,奉命輪換回國休整。
祁振國再次遞交了歸隊申請。
這一次他終於等到了回應,但卻不是歸隊命令,而是一紙調令。
命令他前往今年剛成立的金陵軍事學院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