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泥漿糊住了蘇晚的眼,後頸傳來顱骨碎裂般的劇痛。
楊明遠的鱷魚皮鞋碾過她指骨,骨頭錯位的咯吱聲混著宋婉柔銀鈴般的嬌笑:“知道嗎?你家那場火,是我親手潑的汽油哦。看著你媽在二樓陽台抓著欄杆慘叫的樣子,火苗舔著她旗袍的金邊,可真像幅動態水墨畫呢。“
“顧沉舟那個傻子……到死都以為你是白月光呢。“宋婉柔蹲下身,猩紅指甲掐住蘇晚耳後那顆綠豆大的胎記,像掐滅一支燃燒的煙頭般狠狠擰動,
“他那傻子,就連破產前躺在icu簽的人壽保險,受益人欄還顫巍巍寫著蘇晚和蘇晴呢。你說可笑不可笑?你把他的商業機密賣給我們換錢,他卻把命都押在你們姐妹身上。“
胸腔裡的空氣被楊明遠手中的鐵棍一棍棍抽走,蘇晚咳出帶血的泡沫,混著泥漿在破磚地上洇出暗紅的花。
恍惚間,顧沉舟最後遞給她的牛皮紙袋在眼前浮現——一千萬美金的瑞士銀行支票上,鋼筆字跡力透紙背,是他慣用的“力匕“牌鋼筆寫的:“給小晚和念念,永遠安全。“那時她剛把顧氏集團的核心技術藍圖交給楊明遠,正嫌惡地甩開顧沉舟的手:“顧沉舟你怎麼這麼愛囉嗦,我說了我不稀罕你的錢!“
與此同時,海城之巔的顧氏集團頂樓,落地窗外的霓虹閃爍如碎金,卻照不亮顧沉舟死寂的眼。
他摩挲著錢包裡泛黃的oroid(寶麗來)照片,照片裡紮羊角辮的少女蹲在青苔石牆邊,耳後那顆綠豆大的胎記在記憶裡灼出焦痕。
二十多年前,繈褓中的他被楊家月嫂與海城首富真正的兒子調包,從此墜入暗無天日的楊家閣樓。
整整五年,楊家閣樓的黴味裡,餿掉的冷飯是奢侈,開裂的皮帶與帶釘的木棍是日常。
直到顧沉舟的母親在他3歲那年,發現兒子後頸消失的淡褐色胎記,曆經三年刑偵調查才從楊家那個陰暗的閣樓裡,尋回滿身煙頭燙傷的親兒子。而在他被調換的第四年,蘇家遷居至楊家隔壁。
此後的365個夜晚,紮羊角辮的少女總會在午夜翻窗而入,月光映著她耳後的胎記,如星辰墜入黑暗,溫熱的飯團裡藏著用蠟筆寫的“快吃“,那是照亮他生命的唯一光。
時光流轉,顧沉舟成為海城商界令人聞風喪膽的傳奇,卻在每個失眠的夜晚,讓私家偵探拿著那張胎記照片,在茫茫人海中打撈當年的月光。
當年被調換的楊家兒子楊明遠,在警方介入時被楊家咬定是“醫院抱錯“。顧沉舟的母親尋回滿身傷痕的親兒子時,念及楊明遠已在顧家生活五年,又擔心他回到原生家庭會被虐待,便將他托付給忠仆管家楊超群收養。
楊超群早年被顧父從黑道火並中救下,從此追隨顧家,雖因鬥毆致殘無法生育,卻將楊明遠視如己出。
楊明遠的親生父母因虐童致殘獲刑三年,在獄中死於一場“突發“的鬥毆。實則這一切是楊超群暗中操作——他買通獄霸,用一包“禁藥”了結了這對可能來索要孩子的男女。
憑借楊超群堂哥身為海城二把手的權勢,這場意外被悄無聲息地壓了下去,楊明遠也順理成章與楊超群確立了法律上的父子關係。
成年後的楊明遠憑借顧家的關係順利進入顧氏集團,但在二十歲那年得知親生父母的死訊後,他從養父老楊的酒後真言裡,誤以為是顧沉舟的父母怕他爭奪家產而下的毒手,自此處心積慮想要顧氏家破人亡。
多年謀劃未果,直到某次他替顧沉舟整理辦公室,偶然發現抽屜深處那張少女照片,才讓他找到了新的突破口。
彼時,蘇晚已出落得明豔動人,眉宇間還帶著少女的倔強。因兒時記憶模糊,她誤認常來家裡幫忙的楊明遠是兒時的鄰家小哥,對這位“青梅竹馬“百依百順。
而楊明遠卻與海城宋家長女宋婉柔狼狽為奸——這位在商圈排名第十的名媛,看似溫婉賢淑,實則心機深沉如古井。
兩人在城郊廢棄工廠的倉庫裡合謀,用三桶汽油在深夜縱火燒毀蘇家老宅,衝天火光中,蘇晚的父母與年邁的祖母葬身火海,唯有在寄宿學校的妹妹蘇晴逃過一劫。
真相遠比表象更殘酷:多年來,楊明遠像條哈巴狗般瘋狂追求宋婉柔,卻始終被她用鑲鑽的高跟鞋踩在自尊上,嫌棄他是“顧家不要的野種“。
直到他在宋婉柔的香閨裡,咬牙提出搞垮顧氏集團的計劃,宋婉柔才第一次對他露出溫柔的笑。而她心底藏著更深的毒計——這位在慈善晚宴上被顧沉舟三次拒絕示愛的名媛,得知對方心心念念的竟是個“鄉下女“蘇晚時,嫉妒的毒火早已點燃了理智。
從楊明遠說出計劃的刹那,宋婉柔眼底驟然騰起陰鷙的光。三枚毒計如淬毒的銀針,瞬間紮進她扭曲的執念裡——借楊明遠這把蠢刀,碾碎顧沉舟珍視的一切,看那個拒絕她的男人在絕望中崩潰;利用這顆棋子除掉蘇晚,讓不知天高地厚的“鄉下女“連同她耳後的胎記,都化為灰燼;事成後再將所有罪孽推給楊明遠,憑宋家在海城隻手遮天的權勢,讓他永遠閉嘴。
到那時,顧氏集團的萬億資產儘入囊中,她宋婉柔仍是眾人追捧的名門淑女,所有知情者都將成為無人問津的亡魂。
“你看新聞了嗎?顧沉舟要在你家老宅那塊地建商業圈。“楊明遠在蘇家臨時租住的廉租房裡,握著蘇晚顫抖的手,眼底閃過陰鷙,“你父母的死,說不定就是他的陰謀!隻有接近他,拿到核心機密,才能為家人報仇。“
蘇晚紅著眼眶點頭,淚水滴在楊明遠手背上,卻不知自己正踏入精心編織的深淵。
在顧沉舟身邊的日子,男人無微不至的關懷如春風化雨,幾乎讓她忘記了仇恨。
得知蘇家變故後,他不僅將蘇晚接入顧家老宅悉心照料,更用匿名賬戶,暗中資助她妹妹蘇晴完成貴族學校的學業。
可蘇晚被楊明遠每日灌輸的仇恨蒙蔽雙眼,一次次借著為顧沉舟“暖床“的機會,盜取商業機密交給楊明遠,換取他口中“為父母報仇的資本“。
直到某個暴雨傾盆的夜晚,宋婉柔將一遝高清監控照片甩在蘇晚麵前。畫麵裡,楊明遠戴著黑色鴨舌帽,穿著她送的那件灰色衛衣,潛入蘇家老宅的身影清晰可見。
“那場火,是我們放的。“宋婉柔勾唇冷笑,塗著蔻丹的手指劃過照片裡楊明遠的臉,“顧沉舟衝進火場救你,不過是我們故意留的破綻,就為引你這個傻子入局。“
楊明遠摟著宋婉柔的腰,眼底滿是嘲弄,像看一隻垂死掙紮的螻蟻:“你以為他真的愛你?不過是把你當替代品罷了!他找了十年的那個帶胎記的女孩,怎麼可能是你這種被仇恨衝昏頭的蠢貨?“
兩人手持鐵棍步步逼近,蘇晚後背抵著冰冷的牆壁,終於想起顧沉舟深夜加班時,為她披上的那條羊絨毯,想起他耐心輔導妹妹蘇晴數學題時的溫柔模樣,想起他每次胃痛發作,都會下意識按緊胸口——那裡,曾貼著她兒時的一寸照。
棍棒如雨點般落下,蘇晚在劇痛中蜷縮成蝦米,鮮血染紅了顧沉舟送她的白色連衣裙。她望著眼前肆意大笑的毒男女,宋婉柔的高跟鞋踩在她手背,楊明遠的皮鞋碾過她指骨,劇痛讓她幾乎昏厥。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從血肉模糊的喉嚨裡擠出詛咒:“楊明遠!宋婉柔!若有來世……我定要你們血債血償!讓你們也嘗嘗被火燒、被棍打的滋味!“
次日清晨,蘇晴在城郊廢棄倉庫發現了姐姐冰冷的屍體。警方調查毫無進展,隻定論為“流浪漢搶劫殺人“。
蘇晴顫抖著從蘇晚貼身口袋裡摸到半張泛黃的大頭貼——背麵是稚嫩的鉛筆字跡:“小舟哥哥,等我長大。“
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她想起曾無數次在電話裡勸阻姐姐,卻因那句“是顧沉舟害死爸媽“而動搖。血緣的羈絆讓她選擇相信姐姐,卻不想親手將所有人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此刻,市中心的豪華餐廳裡,楊明遠與宋婉柔正舉杯慶祝顧氏集團因機密泄露而瀕臨破產。
暗處,蘇晴握緊了手中染血的鐵棍,耳後與姐姐如出一轍的綠豆大胎記,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她不僅目睹了姐姐慘死的全過程,也看見顧沉舟在顧氏大廈頂樓,攥著姐姐畫像縱身躍下的身影。
在蘇晚的墳前,她將那張大頭貼貼在心口,低聲發誓:“顧哥哥,姐姐,我會用命為你們討回公道。“
當蘇晴通過黑市購得槍支,準備實施複仇計劃時,海城新聞卻爆出驚人消息:楊明遠“畏罪服毒自殺“,而宋婉柔突然召開記者會,宣布將移民海外。蘇晴看著電視屏幕上宋婉柔虛偽的笑臉,冷笑出聲——她知道,顧氏集團的巨額財產早已被轉移至海外賬戶,這朵“白蓮花“是打算帶著所有贓款逍遙法外!
她精心設局,想要與宋婉柔同歸於儘,卻因計劃敗露被捕入獄。在獄中某個冰冷的夜晚,一把淬毒的匕首刺入她的心口,她含恨低語:“小舟哥哥,若有來世……我們都不要再遇見了……“
“砰——“又一棍狠狠砸在肩胛骨上,蘇晚聽見自己鎖骨斷裂的輕響,像極了十五年前那個雨夜,她偷塞給小巷裡被打的男孩半塊窩頭時,他吞咽的聲音。
“來世……我要你們……血債血償……“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她的瞳孔裡映出宋婉柔踩著她的頭發,與楊明遠在她溫熱的血泊裡擁吻的畫麵,那畫麵像燒紅的烙鐵,燙穿了她的靈魂。
“唔!“
蘇晚猛地彈坐起來,後背狠狠撞上硬邦邦的木板床,發出沉悶的響聲。老舊吊扇在頭頂吱呀旋轉,牆皮剝落的裂縫裡漏進2025年6月29日的陽光——這是她被楊明遠設計,送去“偶遇“顧沉舟的前一天。
指尖還殘留著被皮鞋碾碎的幻痛,她顫抖著摸向後頸,那裡光滑一片,沒有前世被鐵棍砸出的凹陷,隻有耳後那顆綠豆大的胎記還在,像枚血色的印章,灼燒著她的皮膚。
樓下傳來鄰居王嬸熟悉的大嗓門:“小晚!你楊哥來了,說帶你去見個貴人!“
“貴人“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蘇晚的耳膜上。她掀開薄被跳下床,赤腳衝到窗邊——巷口果然停著楊明遠那輛騷包的寶馬,他正倚著車門打電話,嘴角掛著和前世虐殺她時如出一轍的陰笑,聲音透過窗戶縫隙飄進來:“……放心,蘇晚這蠢貨,單純得像張白紙,馬上就會信我安排的英雄救美戲碼。“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擂鼓,幾乎要衝破喉嚨。蘇晚猛地轉身,抓起桌上那把生鏽的剪刀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讓她混沌的腦子驟然清醒。
前世她到死才知道,顧沉舟就是當年那個在小巷裡被她偷偷送飯的男孩。他找了她十年,把所有的溫柔都藏在冷硬的商業手段下。而她卻聽信讒言,把他的真心踩進泥裡,親手將他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楊明遠虛偽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小晚,準備好了嗎?顧氏集團的顧總,可在酒店等著見你呢。“
蘇晚盯著斑駁鏡中那張年輕卻布滿戾色的臉,脖頸處似乎還殘留著前世火焰灼燒的疤痕,泛著猙獰的紅。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指尖的剪刀突然用力劃向鏡麵,“哢嚓“一聲脆響,驚得窗外的烏鴉振翅而起,裂痕如蛛網般蔓延過她扭曲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