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沒有直接回他的出租屋。
他在巷子口一家24小時便利店裡停留了一會兒。
透過玻璃窗,林玫朵看見他熟練地拿了一包香煙。
結賬時,他似乎和櫃台後那個微胖的老板娘說了句什麼,老板娘被他逗樂了,發出爽朗的笑聲。
周野也跟著笑了,兩顆虎牙在燈光下白得晃眼,瞬間衝淡了他臉上慣常的冷硬。
離開便利店,周野並沒有走上回住處的大路,而是拐進了一條林玫朵從未跟蹤過的陌生小巷。
巷子狹窄曲折,兩旁是低矮破舊的磚房,牆根處堆積著雜物和垃圾袋。
斑駁的磚牆上爬滿了暗綠色的藤蔓,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潮濕發黴的酸腐氣。
周野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拖遝,修長的身影老舊路燈下被拉得很長很長。
他掏出一支煙點上,橘紅色的煙頭在濃稠的黑暗中明明滅滅,像一隻孤獨的螢火蟲。
林玫朵保持著安全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努力控製著自己的腳步,將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壓到最低。
她的目光緊緊鎖住前方那點明滅的猩紅,耳畔是自己劇烈的心跳,手心因緊張而不斷滲出冷汗。
巷子越來越深,光線越來越暗。
頭頂狹窄的“一線天”勉強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在地麵投下扭曲變形的光斑,非但未能驅散黑暗,反而襯得周遭更加陰森詭異。
兩旁低矮窗戶大多黑洞洞的,死寂無聲,像無數隻冷漠的眼睛注視著巷子裡兩個移動的身影。
“汪汪汪……”
毫無預兆地爆發出幾聲凶惡到極致的狗吠,緊接著是鐵鏈被猛力拉扯,撞擊鐵門的“哐當”巨響。
這突如其來的狂暴聲響震得林玫朵耳膜嗡嗡作響,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幾乎在同一時間,前方的周野停下了腳步,指間那點微弱的橘紅星火驟然熄滅。
林玫朵猛地蹲下,整個人狼狽地蜷縮進綠色垃圾箱後的陰影裡。
腐爛菜葉和不知名穢物的餿臭味直衝鼻腔,胃裡一陣翻江倒海,但她死死捂住嘴,連一絲聲音都不敢泄露。
惡犬狂躁的吠叫聲,在狹窄的空間裡被無限放大,震得林玫朵頭皮一陣發麻。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前方的身影動了。
他似乎確認了危險並非來自身後,新邁開腳步,繼續不緊不慢地向巷子更深處走去。
林玫朵緊繃的神經微鬆,差點癱軟在地。
她大口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短暫的喘息後,她強撐著發軟的雙腿,繼續跟了上去。
轉過一個堆滿廢棄建材的拐角,林玫朵的心猛地一沉。
前方空無一人!
林玫朵本能地加快腳步追過去,卻在衝出拐角的瞬間猛地停住——
周野就斜倚在斑駁脫落的磚牆邊,指間把玩著一支未點燃的香煙,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昏黃路燈從他斜後方打過來,勾勒出他挺拔的鼻梁和鋒利的下頜線,那雙鳳眸在陰影中閃爍著冰冷的光,像是蟄伏的野獸。
“跟了一路了……不累嗎?”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長期被煙酒浸潤的獨特顆粒感。
林玫朵喉嚨發緊,雙腿卻像生了根一樣無法移動,隻能眼睜睜看著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
“每天跟著我?”周野在距她一步之遙處停下,微微俯身,陰影完全籠罩住她,“你想乾什麼?”
周野身上的氣息撲麵而來,汗水、煙草、肥皂……混合著剛喝過的啤酒的麥芽香氣,形成一種極具侵略性的荷爾蒙炸彈,炸得林玫朵頭暈目眩。
他們曾在黑暗中親密無間肌膚相親,卻是第一次如此清醒的麵對麵。
林玫朵的嘴唇不可抑製地顫抖著,嫣紅的唇瓣被咬出一道白痕。
她的執念,此刻就站在自己對麵。不是隔著冰冷的熒幕和遙遠的舞台,不是黑暗中模糊的肢體交纏和欲望的喘息,他就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站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我……我沒有……”林玫朵終於從幾乎黏在一起的唇齒間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語氣虛的連她自己都覺得毫無說服力。
周野挑眉,鳳眸微眯,審視的目光從她烏黑濃密的長發,掃過精致的眉眼,最後落在因為緊張和喘息而微微張開的、飽滿粉潤的唇瓣上。那眼神專注得近乎露骨。
“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他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加深了些,語氣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試探,仿佛在玩一場心照不宣的遊戲。
林玫朵的心一沉,失望如同細小的冰淩,瞬間刺穿了興奮的泡沫。
看來,他果然不打算承認那些黑暗中的糾纏。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泛起一絲苦澀,但隨即,一種更強烈的興奮感如同藤蔓般在心裡瘋狂滋長蔓延開來。
他不承認?
這場危險的貓鼠遊戲,還能繼續玩下去?
“可能……在便利店?”林玫朵配合著他的試探,低聲回道。
輕軟的嗓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猶疑,仿佛真的在努力回憶一個模糊的偶遇。
月光從雲層間隙漏下來,落在她瓷白的臉龐上,將那精致的五官勾勒得如同玉雕。淺棕色的眼眸清澈見底,無辜的勾人,足以讓任何與之對視的人心神搖曳。
周野眼底閃過一絲暗芒,喉結微微滾動。
他上前一步。
林玫朵被他驟然逼近的侵略性氣息逼得後退,纖細的脊背“咚”的一聲撞在身後冰冷粗糙的磚牆上,堅硬的棱角硌得她眉頭微蹙。
“你知道……跟蹤是犯法的吧,律師小姐?”周野低下頭,灼熱的氣息掃過她敏感的耳廓。
他知道她的職業!他竟然也在關注她!
林玫朵的心臟猛地一跳,一種強烈的興奮感幾乎要破膛而出,瞬間淹沒了心頭那點微弱的恐懼。
周野看著她強裝鎮定卻控製不住輕顫的睫毛,突然笑了,露出兩顆潔白的虎牙。
他抬手,林玫朵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但他隻是將香煙叼在嘴裡,掏出打火機點燃。
橙黃色的火苗跳躍著,映亮了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
“上周三晚上!”周野緩緩吐出一口煙圈,挑了挑眉,“我看見對麵樓消防通道有反光。”
薄薄的煙霧在兩人之間緩緩擴散,像一座無形的牢籠。
“律師小姐!”周野又向前逼近了半步,兩人的身體幾乎要貼在一起。
周野垂眸,視線掃過她因緊張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再緩緩上移,重新鎖住她的眼睛,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嘲弄。
“望遠鏡好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