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文字凝固在那裡——我開玩笑的，彆當真。
顧沉舟盯著這行字，指節微微泛白：你開的玩笑，我當真了。
但他沒發出去。
他隻是緩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然後重新輸入： 好。
可是第二天，他收到了助理發來的一份詳細的極光旅行策劃案，挪威、冰島、芬蘭三個版本，精確到每一家觀景酒店的最佳房號，每一條極光船的最佳航線。
顧沉舟把它鎖進了抽屜。
那天以後顧沉舟開始了一種近乎固執的“文字陪伴”。
他不再急切地逼問她“能不能多聊幾句”，而是換了一種更迂回的方式——用冗長的文字，去包裹她極簡的回複。
有時是工作上的事，有時是無關緊要的日常——今天回家，我媽說想你了，等你回來，她要給你做脆皮鴨。
其實最想她的人是顧沉舟。
而顧沉舟是他！
他們的文字對話有時甚至隻是天氣預報——明天降溫，記得加衣服。明明隻下降一兩度，根本沒什麼特彆的感覺。
蘇晚晴的回複總是簡短。
嗯。
好的。
知道了。
可顧沉舟依然每天發很多，像在履行某種無言的儀式。
隻要她在回複，就足夠了。
哪怕隻有一個字，也是回應。
隻要她還願意回應，他就不會停下。
而與此同時，《極光戀人》上線24小時，閱讀量破百萬，熱搜直接炸了。
【極光戀人 刀我彆用獵人】
【蘇晚晴你是沒有心嗎】
【獵人死在極光裡的時候我哭到鄰居報警】
讀者們瘋了，那些蘇晚晴的死忠書粉更瘋！
有人發長文分析獵人的心理，說他代表了一種"無望的浪漫主義"。
有人畫同人圖，極光下的獵人跪在雪地裡，手裡捧著一縷根本不存在的彩虹絲線。
更有人直接給蘇晚晴的網站私信附言："還我獵人！！"
林小滿刷著熱搜，嘖嘖稱奇："晴寶，你這次是真的殺瘋了。你知道彆人怎麼說你的嗎，說你從絕色才女變成了文字女魔頭！嘎嘎亂殺，不放過一個看小說的人。"
蘇晚晴看著滿屏的討論，卻恍惚想起那天顧沉舟發來的消息—— 晚晴，我看著他，就像看著自己。
她忽然意識到—— 原來她寫的不是獵人。她寫的是顧沉舟。
那個穿越風雪，明知可能徒勞，卻依然固執地向她走來的男人。
而現在，全世界都在為這個角色心碎。
隻有她自己知道——真正的獵人，還在等她。
熱搜榜上，蘇晚晴和《極光戀人》熱度還在上升。
極光戀人、獵人結局、蘇晚晴新作 等話題每天至少有五六個輪番霸屏頭條，評論區炸開了鍋：
“獵人最後死在極光裡那段，我哭到窒息！！蘇晚晴你沒有心！！”
“求求了，給獵人一個he吧！他明明那麼愛她！”
“什麼時候出實體書，我會下單十本實體書，一本收藏，九本用來摔！”
“蘇晚晴的文筆還是這麼殺人誅心……”
林小滿這幾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捧著手機在家裡晃悠，現在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好玩的評論，笑得直拍沙發：“晴寶！網友說要給你寄刀片！整整三大箱！”
蘇晚晴：“……”
她再次點開網站私信，發現成千上萬的讀者在追問同一個問題：
“獵人為什麼不能和極光裡的她在一起？”
她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蜷縮起來。
——因為極光隻是幻影。
——因為有些距離，連愛都無法跨越。
就像她和顧沉舟之間，明明近在咫尺，卻仍然隔著一道透明的牆。
她關掉頁麵，沒有回複任何人。
顧沉舟也看到了《極光戀人》的爆火。
他的指尖在“全文完”三個字上停留了很久。 短短五天，他看了三遍《極光戀人》，蘇晚晴寫的每一個字他都會用心品讀，像是在品一杯餘味悠長的紅酒。
然後，他打開手機，給蘇晚晴發了一條消息：
“獵人很勇敢，但我比他更勇敢。”
又來了……蘇晚晴這幾天已經習慣了顧沉舟的這種文字騷擾，這似乎和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很像，顧沉舟又開始以文字的方式密集的出現在她的周圍。
蘇晚晴沒有立刻回複。
顧沉舟也不急，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
——如果獵人的結局是遺憾，那他們的故事，他會親手改寫。
——極光再美，也比不上真實的擁抱。
整整一周過去，熱搜榜首的血紅色詞條還在刺目地跳動著：極光戀人哭瘦七斤。點開話題，淩晨三點的自拍像暴雨般衝刷著屏幕——浮腫的眼泡，擤紅的鼻尖，散落成山的紙巾堆裡歪倒著《極光戀人》的界麵。熱評第一的哭聲震耳欲聾：“蘇晚晴你沒有心！獵人翻過九座雪山時我就開始哭，最後倒在雪地裡那幕直接把我送進急診室吸氧！”
林小滿再次把平板懟到蘇晚晴麵前時，她正趴在飄窗上給多肉拍照。
這個多肉粉粉嫩嫩的，蘇晚晴給它取了個可愛的名字，叫“桃蛋”。
平板屏幕的光映著她沉靜的側臉，美的驚心。
看著這個讓全世界的眼淚都在為獵人奔湧的始作俑者。
林小滿幽怨的道：晴寶，要不你再給獵人一次機會，番外一個新的結局，最好是獵人和妻子又開始了新的生活，好不好嘛！
不怪林小滿入戲太深，就連紐約時代廣場的巨幕廣告換成極光湧動的書封，底下滾動著讀者哭訴：“連續三天夢見獵人墜崖”；東京地鐵站貼滿“備好紙巾再閱讀”的警示標語；巴黎某咖啡館甚至推出“極光戀人療愈套餐”——配著伏特加的眼膜與抗抑鬱茶。
而在風暴中心的人，蘇晚晴正在給“桃蛋”擺造型拍照。
林小滿見她不說話，著急了。
“讀者在請願改結局。”林小滿第n次舉起平板，“她們要給獵人送氧氣瓶和防寒服！”
蘇晚晴：“不改！誰說都沒用。”
飄窗上的多肉盆栽被她擺成極光流動的弧度，手機鏡頭中心正對著葉片最肥厚的桃蛋，陽光穿透葉緣，暈出瀕死般的剔透粉紅。
“晴寶！”林小滿把平板又往前懟了半分，“出版社電話都被打爆了，張主編說隻要加個五百字番外，實體書首印再加五十萬冊——”
“哢嚓。”
蘇晚晴按下手機快門。鏡頭裡桃蛋的粉紅色像獵人凍裂的掌心滲在雪地上的血珠。
“結局就在那裡了。”她將多肉轉了個方向，聲音輕得像拂過冰原的風，“翻過去的雪山，不能因為看客的眼淚就變回平地。”
林小滿張了張嘴，最終泄氣地跌進沙發。平板上正跳出讀者眾籌的飛機橫幅：“蘇晚晴！我包了冰島極光航班請獵人夫婦度蜜月！！！” 後麵跟著三萬多個哭臉。
兩天後，蘇晚晴收到了出版社首印的《極光戀人》實體書。
實體書的封麵——燙金的極光紋路下，獵人孤獨的背影縮成一道墨痕。
而顧沉舟在結束了整晚的會議之後也收到了喬納森的最新報告，蘇晚晴第一階段治療結束，這一個月他們創造了一個安全、支持、不評判的環境。閃回、噩夢、回避、過度警覺、負麵情緒等負麵情緒也大幅度減少。可以和顧沉舟進行文字交流，偶爾語音交流。
喬納森對蘇晚晴第一階段的監測評估是合格的。
現在要正式開啟第二階段的現場暴露治療，簡單說就是開始分等級接觸創傷源，從最輕微地接觸與顧沉舟相關的線索開始如照片，語音交流，近距離接觸，逐步過渡到能平靜地看到他本人。
不使用逃避行為，看到顧沉舟和犬類不會立刻移開視線、捂耳朵、逃跑，直到焦慮感顯著下降，這是一個非常痛苦的過程，比第一階段治療更加需要勇氣。
顧沉舟輕輕摩挲了那本比蘇晚晴還要早收到的《極光戀人》，書的封麵是他設計的，獵人孤獨的背影在極光下更顯淒涼。
空氣中一抹輕歎傳來：蘇晚晴，第二階段的治療，見麵了，你能抱抱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