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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十五章 文字淩虐是牢籠還是出口(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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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記本拿回來的第二天,蘇晚晴的狀態一切正常,她穿林小滿帶回來的綠色睡裙,坐在書桌前,桌子上是打開的筆記本電腦。

她需要創作,她的心好像空了一大塊,像長了個黑洞,看不見,摸不著,黑洞吞噬著她的情緒,開心的,難過的,焦慮的。她感覺自己快要變成行屍走肉了。不敢回憶過去,不敢暢想未來,

這些天她表現出來的狀態很好,除了出院那天能看到類似顧沉舟的黑影,其他時刻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

可是她好慌,好想哭,好想發泄,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一種無人訴說的無力感席卷著她。

唯有創作,能帶她去幻想中的世界,在神與物遊的狀態下,她能忘了過去,忘了將來,也忘了自己。

打開碼字軟件,嗒、嗒、嗒……

指尖敲擊鍵盤的聲音是房間裡唯一的聲音。她不需要構思,不需要大綱,那些被內心黑洞吞噬的情緒——委屈、驚惶、無處言說的痛——正化作洶湧的暗流,從指尖傾瀉而出,在屏幕上凝結成虛構世界的山川河流。

手腕上的傷已經結痂脫落,留下一道淺粉色的印記。此刻它正高速運動著,敲擊的速度甚至比受傷前更快,仿佛要用這種物理的疲憊去填滿心底那個看不見的窟窿。她不敢停,怕一停下來,那些被強行壓製的畫麵就會卷土重來:

寫到某一處情節心臟猛地一抽。她用力閉了閉眼,指尖的動作更快了,幾乎是帶著一種自毀般的狠勁。屏幕上的文字如潮水奔湧,主角在情感的漩渦裡沉浮。隻有讓筆下的人物替她去痛,去掙紮,去絕望,她才能暫時忘記自己是誰,忘記那些不敢觸碰的過去,也不敢奢望的未來。

問題藏在桌麵的計時器上——蘇晚晴連續碼字十一小時了。

她連停下來思考的時間都不多,仿佛遊離在這個世界之外。

沒有進食,沒有起身,甚至沒有喝一口水。身體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容器,僅憑著某種本能,機械地將精神世界的廢墟一點點壘砌成文字的堡壘。

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胃部傳來隱隱的鈍痛,但這一切都被那巨大的“空”覆蓋了。她感覺不到餓,感覺不到累,甚至感覺不到自己還活著。唯有指尖敲擊鍵盤帶來的細微震動,才能證明她與這個世界的微弱聯係。

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密,像一場沒有儘頭的疾風驟雨。屏幕的光映在她蒼白的臉上,瞳孔深處卻是一片乾涸的荒原。她把自己放逐在“神與物遊”的創作之境裡,那裡沒有蘇晚晴,沒有顧沉舟,隻有故事裡的驚濤駭浪。

筆記本電腦的碼字軟件上是蘇晚晴遊離在另一個世界展現出來的情感狀態。

《極光戀人》蘇晚晴原創

獵人獨居在雪原深處的小木屋已有十年。每個夜晚,他都會推開門扉,裹緊獸皮,長久地凝視夜空。村裡人說他的妻子是被風雪帶走的精靈,化作了天幕上最明亮的那顆星。他從未辯駁,隻是沉默地擦亮妻子留下的那枚冰晶,冰晶裡凝著一點微光,在暗夜裡幽幽發亮,如同她生前流轉的眼波。

一個風雪如刀的深夜,冰晶在他掌心忽然灼熱起來。他蜷在冰冷的床榻上沉入夢境:妻子立在漫天流動的極光中,裙裾拂過星辰,聲音卻帶著泣音:“我在天界織造虹橋,獨缺一縷最絢麗的絲線……若虹橋不成,永無歸期。”獵人驟然驚醒,窗外風雪怒號,冰晶在黑暗中灼灼燃燒,映亮他眼中決絕的光。

獵人背著簡陋的行囊踏入茫茫風雪。他翻過九座陡峭的雪山,冰爪在懸崖邊濺起死亡的碎雪,斷裂的繩索懸在萬丈深淵之上,他死死摳住岩縫,凍僵的手指滲出血珠,融化了身下的千年寒冰。他穿越七片死寂的冰原,風暴撕扯他的皮襖,饑餓啃噬他的內臟,僅靠懷裡那枚灼熱的冰晶汲取虛幻的暖意。在意識模糊的瀕死時刻,他總看見妻子在極光裡向他伸出手,指尖幾乎觸及他眉睫的霜花。

當最後一絲力氣耗儘,他跌倒在冰封的湖岸。冰麵之下,一尾魚鱗流動著七彩光芒的巨物靜靜懸浮——正是傳說中的彩虹魚。獵人顫抖著伸出手,凍裂的掌心貼在刺骨的冰麵上,用儘最後氣力訴說十年守望的孤寂,訴說每一個極光之夜錐心的思念。冰層之下,彩虹魚巨大的眼瞳凝望著他掌中那點微光,一滴七彩的淚從魚眼中溢出,穿過厚重的冰層,落入獵人掌心,化作一縷溫潤的七彩光芒。

獵人捧著這縷光,日夜兼程奔向極北之地。站在世界儘頭蒼茫的雪原上,他最後一次凝望掌中躍動的微光,隨即用儘全力,將它拋向深邃的夜空。刹那間,黑暗被徹底撕裂,整片天穹成了流動的畫布——翡翠般的光帶舒展漫卷,紫紅的光幕垂落如瀑,靛藍的光流奔騰洶湧,玫瑰色的光暈溫柔彌漫。漫天極光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攪動的七彩絲綢,在凜冽的寒風裡翩然狂舞,將整個冰封世界映照得如同夢幻仙境。獵人久久凝望這壯麗的光芒之海,在瀲灩流轉的綠波深處,一個透明的、微笑的身影悄然浮現,她的指尖仿佛穿過星河,輕輕拂過他被風霜雕刻的臉頰。

獵人回到了小木屋,從此成了極光下永恒的守望者。孩子們圍繞著他,追問那漫天彩綢的來曆。“我在等一場永不結束的重逢。”他撫摸著冰封的湖麵,聲音如同遠風穿過空曠的雪穀。歲月帶走了他的力量,風霜染白了他的須發,唯有凝望天際的眼神依舊明亮執著。在一個極光燃燒了整片天空的冬夜,他終於支撐不住,緩緩倒在木屋前冰冷的雪地上。意識彌留之際,他看見那絢爛到極致的七彩光幕溫柔地垂落,仿佛天階,妻子的身影自光瀑深處清晰浮現,向他伸出久彆的手,呼喚穿透了生死的帷幕:“這次,換我來尋你了。”

獵人唇邊綻開一抹釋然的笑,輕輕闔上了眼睛。翌日,村民們發現他安詳地睡在雪地裡,臉上凝結著永恒的微笑。自那以後,北地的極光便煥發出前所未有的神跡——光帶更寬,色彩更濃烈,舞姿更酣暢淋漓。當光幕最為盛大的夜晚,雪原上的人們屏息仰望,仿佛能看見兩道朦朧的光影在流動的彩綢中緊緊依偎,如同兩縷交融的星光,手牽著手,踏著光的河流,緩緩步入蒼穹深處。

多年後,一位年輕旅者循著傳說,推開了那座塵封的木屋。屋內陳設如昨,時光仿佛在此凍結。他的目光被牆上一幅小小的畫吸引:畫中是年輕的獵人與他精靈般的妻子,兩人相視而笑,身後正是那晚燃燒了整個世界的絢爛極光。而在畫框一角,一縷微弱卻純粹的七彩光芒,正從冰晶中盈盈滲出,如同一點不滅的星火,溫柔地、執著地,在寂靜的空氣中輕輕流轉。

文字還在跳躍,蘇晚晴想要寫的故事淒美而悲涼。

窗外的天色漸漸暗沉下來。

林小滿輕手輕腳地推開一條門縫,手裡端著一碗溫熱的牛奶燕麥粥。看到桌前那個幾乎與昏暗融為一體的、仍在瘋狂碼字的單薄背影,她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她張了張嘴,想喊一聲“晴寶”,想讓她停下來歇歇,吃點東西。可最終,她隻是默默地將碗放在門口的小凳子上,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她知道。此刻任何聲音,任何打擾,都是對那片搖搖欲墜的避難所的入侵。蘇晚晴在用文字為自己療傷,用燃燒自己去對抗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洞。旁人能做的,隻有守候,和沉默。

門內,鍵盤的敲擊聲依舊連綿不絕,像困獸絕望的嘶鳴,也像生命倔強的回響。嗒嗒嗒嗒嗒……在這令人窒息的節奏裡,一個被掏空的靈魂,正試圖用文字,一點一點,艱難地把自己重新拚湊起來。

顧沉舟黑著臉看著監控裡的畫麵,他已經控製不住自己想要衝去林小滿家的衝動。

喬納森也很無奈:“她在用文字重塑自己,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去打擾,也許等她發泄出來就好了。”

顧沉舟卻認為蘇晚晴在搭建防禦工事。用工作築牆,把情緒擋在外麵。

"晴寶,吃口蛋糕?"林小滿再一次忍不住舉著叉子湊近。

蘇晚晴頭也不抬地張嘴,奶油沾在唇角也渾然不覺。糖分讓她的思維更亢奮,鍵盤敲擊聲密集如冰雹。

醫療團隊監測到她的β腦波持續高位震蕩,這是大腦過載的危險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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