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此聖旨非彼聖旨?
但倘若聖旨是同一道,隻是提前了兩個月,那她必須先拿到裴家人作見證的簽押才好。
念及此,趁裴家人在議聖旨之事,她湊近裴池澈,沒想到裴池澈往邊上走了兩步。
她隻好跟過去,急道:“我有話說。”
裴池澈這才立著,算是勉強允許她靠近他的身體。
“伯夫人意在讓你休我,要他們在放妻書上簽押怕是難了吧?”花瑜璿壓低聲。
少女離他頗近,略一垂眸,他便能瞧見她那瑩白如玉的頸子。
纖細白膩。
晃人眼。
裴池澈蹙眉撇開目光:“無妨,祖父祖母還有母親這邊應能順利簽押。”
更要命的是,似乎有一股清雅的香味襲入鼻端。他隻好不動聲色地略略側了側身體,儘可能地離她遠些。
花瑜璿聞言一喜,怕夜長夢多,忙問:“能否請他們此刻就簽?”
“可以。”
裴池澈當即命人去取筆墨。
此刻的裴海正在問下人:“聖旨到了哪了?”
下人喜盈盈答:“已在城中,小人快跑著回來的。”
在座之人麵上皆有喜氣。
裴家要從伯府升為侯府,聖上大抵還會讓他們舉家進京。
如此重大的消息就該闔府上下都來見證,裴海吩咐下人去將所有人喊到前院來。
馮姨娘得意地笑:“相信要不了多少時辰,伯爺就成侯爺了,咱們裴家門第又高了一層。”視線輕蔑挪向花瑜璿,“某個女子切莫不想和離了。”
花瑜璿不理會她。
不多時,筆墨送到了裴池澈手上。
“祖父祖母,母親,我與她不該成夫妻,還望你們準允。”
裴池澈取走花瑜璿手上的放妻書,連同自己那份,一同呈至祖父跟前。
裴老太爺掃了眼:“當真要和離?”
“是。”
裴池澈與花瑜璿異口同聲。
馮姨娘嘀咕:“要我說早些簽字,省得她後悔。”
聲音雖輕,但在場之人都聽見了。
葉氏端出關切:“池澈,往後由伯母幫你把關,定能娶個極好的。”
嘴上這般說,心裡卻鄙夷得很,眼前這個花家的草包惡女與裴池澈湊對才最好。
裴老夫人頷了頷首,問二兒媳姚綺柔:“你怎麼看?”
“孩子們的事,他們決定便好。”姚綺柔嗓音淡淡。
於是乎,裴老太爺與裴老夫人,還有二夫人姚綺柔皆在放妻書上簽了字。
花瑜璿悄然吐了口氣。
裴家已然同意和離,那麼父母讓她替嫁一事也算有了了結,既如此,回花家要父母簽字應該簡單。
至於官府蓋章,父親是刺史,有他的麵子在,府衙管婚姻戶籍的官員定不會為難。
她渾身輕鬆起來,將放妻書仔仔細細疊好揣進荷包。
陸續有裴家的公子小姐與少夫人到來,其中幾個見新娘不是花悠然,疑惑發問。
在聽說花瑜璿替嫁又和離一事後,嘲諷聲四起。
“真不知所謂,這麼好一門親事非要和離。”
“替嫁也算她沾了光,和離隻會後悔。”
“咱可不給她後悔的機會,與咱們五哥相配的往後唯有京城貴女了,她就躲被窩哭去罷。”
花瑜璿正想著如何將嫁妝拿回去,壓根無暇理會他們。
倏然一道高唱傳來:“聖旨到——”
裴家主子們忙從廳堂挪步,到前院空地時,下人們早已規矩整齊等候。
馮姨娘走到花瑜璿身側,陰陽怪氣地道:“放妻書都簽了,還不走麼?還是說想聽聽聖旨,好反悔?”
“你放心,我不會反悔。”花瑜璿清淺笑了,“經你一說,我還真好奇聖旨內容是什麼?”
不是她此刻不想走,而是萬一聖旨是抄家罷爵的,她一走,她的嫁妝極有可能被一並抄沒。
她得確保嫁妝安全。
影壁處,欽差闊步而來,手上托著一道明黃聖旨,身後跟著的竟是烏壓壓百數人之多的官兵。
見狀,花瑜璿肯定此次來的是抄家罷爵的聖旨。
哪有升爵的聖旨需要用武裝護送?
一個年輕女子道:“姨娘快彆說了,咱就讓她留著聽聽聖旨,也教她長長見識。”
另有女子出聲:“是說呢,讓她見證咱們裴家的榮耀,多好。”
葉氏頗有得色:“確實如此,此等榮耀也就咱們裴家有,花家是沒有的。”
聽著冷嘲熱諷,花瑜璿唇畔溢出淡淡笑意。
不知這些人聽到聖旨內容後,嘴臉會如何變幻,她是真好奇。
“都彆吵了。”裴海喝斥。
目下任何事都沒有他加官進爵來得大。
裴池澈眼眸微眯,行至祖父身側:“祖父,聖旨或許有異。”
裴老太爺有些老眼昏花,待瞧清了,也覺出了不對味,連忙輕聲問長子:“阿海,怎麼回事?”
“應是聖上器重。”
裴海滿麵喜氣,如沐春風。
“跪——”
隨著一道高唱,裴家眾人紛紛跪下,唯獨花瑜璿立著。
欽差視線挪向她。
花瑜璿隻好跟著跪下。
就在不少人激動豎起耳朵時,欽差朗聲宣讀:“……裴家與京城逆賊勾結,結黨營私,今判褫奪爵位,嚴搜抄家,流放五千裡……”
裴家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聞。
“是什麼?聖旨說什麼?”葉氏臉色驟變,緊緊抓住丈夫的手臂,滿臉的不敢置信,“夫君,不是說你要成為侯爺了嗎?”
裴海緊緊盯著欽差手中那道明黃的聖旨。
適才聽聞在耳邊嗡嗡作響。
褫奪爵位!
這四個字猶如晴天霹靂,震得他呆愣當場,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是抄家,是抄家,還要流放。”
裴老夫人迭聲低語,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麵上的皺紋瞬間加深了許多。
自家沒等來升爵,竟然等來罷爵抄家流放的消息。
葉氏聽清婆母所言,麵色發白。
這聖旨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仿若一盆冷水兜頭澆下,淋了她一個徹底,成為侯夫人隻一瞬便成了泡影。
就連原本有的伯夫人的尊貴也消散殆儘。
可笑的是,自己方才還幻想著進京後,能躋身京城一眾貴夫人中。而此刻仿若從天上倏然墜落於地,摔了個粉碎。
適才對花瑜璿冷嘲熱諷的女子們,這會麵色皆乍青乍白。
特彆是馮姨娘,她恨恨瞥了眼花瑜璿,正要將怒氣撒在她身上,卻不想前頭跪著的老夫人與主母相繼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