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茵手中提著另一盞燈籠還稍微提高了些,一照果然是國公爺,她和綠竹也已經行禮,管家雙眼盯著她倆來回瞧。
綠竹淡定站在原地,隻當瞧不見管家的打量。綠茵也隻低頭看著自己提著的那盞燈籠,剛才她窺見國公爺的臉色極為可怖。
“我倒要問問你,怎麼在這兒?”國公爺蹙眉,雙眼緊盯著章知顏,似乎是在審視,神情充滿懷疑,興許是周遭暗淡無光的緣故,國公爺看著比白日更為嚴肅,甚至有些陰沉。
“公爹,兒媳睡不著想去北門那裡瞧瞧,就這麼一路走過來了。”
“那為何你們站在廢園門口?”
“剛才聽到風聲,有些害怕,想著下人們傳的,廢園裡會不會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所以”章知顏一副擔憂害怕的模樣。
國公爺仍舊蹙眉,“這地方禁止府中所有人來,包括你在內。況且,之前明珠住過這裡一陣,並未出事,何來不乾淨東西一說?”
他又看向管家,“仆婦們的嘴應當管管了,整日閒得妖言惑眾成何體統?”
管家躬身道:“是,國公爺。”
國公爺走近一步,雙眼微眯,“夜深露重,你不歇息去北院作甚?”
章知顏手中揉著帕子,咬唇不說話。
國公爺又聲量大了些,“說。”
“此事不宜張揚,明日,兒媳再告訴您?”
周遭突然安靜下來,隻有大家清淺的呼吸聲,一瞬便被風吹枝葉的沙沙聲淹沒。
管家看了看國公爺的臉色,國公爺沉默一會兒才道:“那就明日,等我上早朝回府,你同我說說究竟何事讓你夜逛府邸。”
章知顏心下舒了口氣,“是,公爹。”
尷尬又壓抑的對話就這般潦草結束,章知顏跟國公爺各自回院子去,待主仆三人回到玉瓊院,守門婆子關上院門,刻意朝外頭瞧了瞧,瞥見一閃而過的微光,隨後就不見了。
“主子,國公爺怎麼會突然在那兒?”綠茵驚魂未定,剛才嚇死她了,還好她們不是進去後才碰到國公爺。
章知顏坐於榻上,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應該是管家發現了,畢竟廢園此地,除了我有鑰匙,管家也有,但他事太多,外院的庶務、服侍國公爺,都需要管家親自看顧著。”
綠竹點頭道:“管家知道的應該不多,可能昨日咱們從廢園出去,被管家的眼線發覺了。他手下的小廝、婆子也不少,總有向他告狀的。無論看見什麼,哪怕隻是一件小事,管家都會知道。”
“那怎麼辦?主子您明日如何跟國公爺交代?”綠茵心急如焚。
“我已想好。你們兩個要小心些,指不定已被人盯上。”
“是,奴婢省得。”
一夜好夢,章知顏起身時正是用早膳的時辰,倒是綠茵愁得一夜未眠,嘴上起了個泡,綠竹帶著送膳婆子進來,待早膳席麵擺好,除了綠竹、綠茵,其她人都退出去。
綠竹看上去仍是神清氣爽的,“主子,奴婢早上親手做了肉包,您嘗嘗。”下一句就壓低聲音,“您放心,昨夜影三就發現有人想進廢院,早躲藏好了。至於他跟小喜的吃食,奴婢天未亮就送去一些了。”
章知顏滿意點頭,“有沒有人跟著你?”
“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小廝,被我揪出罵了一通,也問出來了,他說管家讓他盯著我。”綠竹一向膽大心細,身材壯實,瘦弱小廝還真打不過她。
章知顏笑道:“這小廝回去告訴管家,管家也不敢再派人跟著你,知道你脾氣差不好惹。而且你都發現了,再跟著你也無用。倒是綠茵小心些。”
“主子放心,奴婢去的地方無外乎就是咱們院子、後罩房、浣洗房這些地方,他們跟著我也查不出任何不妥。”
綠茵管的是章知顏所有的衣物,包括換洗、清理、上新、刺繡,所以去府中浣洗房的時候也多。
巳時正,就有外院婆子來傳話,讓世子夫人去外書房議事。
陪著她一起去的是綠荷、綠蘿,管家看了她倆一眼,心道並不是昨夜跟著世子夫人的那兩個丫頭,她倆佯裝一派天真的模樣,回管家一個微笑。
管家打開書房門,等章知顏跨進去,便關上。
“見過公爹,公爹可用過早膳了?”章知顏福身行禮。
“嗯。說吧。”國公爺沒有半句廢話,他坐在紅木太師椅上揉揉眉心,看著很疲累。
“明珠還未出嫁前,讓我過去,說是要告訴我一個秘密。”
“是何秘密?”
章知顏忽而紅了眼眶,“明珠說,世子有個外室。可我不知外室什麼來路,也不知住在哪裡。隻打聽到,世子最近總喜歡從北門進出,所以昨夜才”說完就用帕子擦擦眼角。
“經過廢園聽得裡頭好像有怪聲,像鳥叫又不似鳥叫,就駐足想要一探究竟,剛巧碰上您了。”
國公爺聽後就沉默了,枕邊人有外心,從外人口中得知,是何等憋屈。
隻見這老頭幾不可見也歎了口氣,“你放心,這事,我會讓川兒儘早處理。”
“公爹,兒媳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不將人接進府中來?總是往外跑,若讓外人知道了必說兒媳善妒不仁,也會讓夫君名聲受損。”
國公爺蹙眉,揮揮手,不耐煩再聽下去,“去吧,我會安排。”
章知顏心道總算過關了,待她離開外院隻覺著渾身舒爽,廖明珠告訴她的當然不可能是廖川的事。將話題引至廖川身上,能消除國公爺的懷疑就好。
外書房中,國公爺看著自己用了幾十年的狼毫筆,問道:“你覺著世子夫人如何?”
管家低頭道:“老奴覺著世子夫人很聰慧,賢惠大度,就連下人們也常說她好。”
“原先我還想明珠會告訴她哪件辛秘大事,原是此事。她已見過明珠,沒真的放走明珠。至少在大是大非上,還知道以公府利益為重。這個兒媳比川兒聰慧多了。”
午時二刻,章知顏臨時決定去康祿街的十香酒樓用午膳,坐著馬車從西角門出府去。
在外繞了一段路突然折返護國公府,這次沒走任何門,綠竹帶著章知顏找到廢園外牆,從高處一破洞裡瞧見廢園裡頭的荒草有半人那麼高,裡頭的樹離牆根有些遠。
“主子,這牆太高,您若是摔了,可不好辦。不如咱們鑽狗洞進去吧?”綠竹思考再三,她這樣的可以爬牆,摔了也不怕,但主子不行。
章知顏勸自己,為了隱蔽行事眼下隻能如此了。
主仆二人正準備彎腰趴下,背後傳來一聲輕笑,是柳浪的聲音,“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