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子時正,章知顏從小書房中回到內室就寢才下了決定,還是不去了,大不了等著這廝找上門,她再應付也不遲。
翌日一早,章知顏是被綠茵喊醒的,“主子,惠姨娘來了,說是給您請安。”
“就說我免了她的請安,昨夜她伺候世子累了,回去吧。”章知顏蹙眉起身,她還沒睡夠,這會兒倒來了個請安的。
綠茵替她攏過長發,披上外衫,“奴婢跟綠蘿都勸她了,她不肯走,說規矩不能亂。”
章知顏幾不可見地歎氣,綠茵、綠蘿給她梳頭、更衣。一番洗漱之後,她便出了內室。
穿堂中兩排紅木椅客座,惠姨娘坐在左排第一位,聽見珠簾響聲,她趕緊站起來,行了個磕頭大禮,恭敬極了,“奴婢見過世子夫人,夫人萬福。”
“起吧,惠姨娘來得挺早。”章知顏笑著坐下。
隻見惠姨娘今日穿著桃紅繡如意紋長衫和月白色暗紋纏枝紗裙,眉間還點了顆紅點,臉蛋紅撲撲的,神情有些嬌羞,“奴婢不敢怠懶,世子爺要奴婢尊敬夫人。夫人可要用早膳,現下已辰時正了,奴婢伺候您吃些。”
章知顏不喜歡外人在她這玉瓊院逗留太久,麵上帶著柔和的笑,“我知你是個辦事伶俐的,好好伺候世子爺就行。我這裡也不必每日請安,每逢初一來即可。”
惠姨娘沒有想到日子這麼好過,她原以為章知顏會對她陰陽怪氣會給她穿小鞋,結果什麼事都未發生。
她好奇打量章知顏,總覺著這位世子夫人跟從前不同了,好像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夫君納妾,真有那麼賢惠麼?
“惠姨娘,你為何這般瞧著我?”章知顏笑著問她。
惠姨娘尷尬一笑,“夫人實在太過心善寬和,奴婢不勝感激。奴婢今早起來,嬤嬤說不用喝避子湯。”
這件事才是最讓文惠驚訝的,她之前是廖川的書房丫頭,每次廖川寵她之後,玉瓊院的老嬤嬤都會端著避子湯過去,看著她喝下,如今卻免了。
章知顏毫不在意,“小事罷了。我已說過,希望惠姨娘早日替世子爺開枝散葉,那就不是虛言,你回去吧,昨夜也怪累的。”
文惠不再堅持,行了一禮就退下,帶著貼身丫頭離開玉瓊院,一路往北苑去。
“姨娘,北苑雖風景甚好,但離世子爺的書房太遠了。”芍藥說道。
“反正府中就我一個姨娘,遠也不打緊,為今之計,我要早日生下一兒半女。”
“姨娘,世子夫人怎如此大度?會不會她還有後招留著對付您?”
“不怕,我有世子爺的寵愛。”惠姨娘自信微笑。她還有更大的野心,等生下兒子,還想撈個平妻當。
章知顏的早膳席麵是綠竹親手做的,西次間裡已擺好,三碟不同醃菜,是早就醃製好的,兩碟小炒鮮蔬,一碟小湯包、一碟蒸餃、一碟酒釀餅並兩樣早上剛熬好的粥。
“主子,先喝碗紅豆薏米粥吧?奴婢少放了糖,隻有淡淡的甜。”綠竹已經盛好一碗。
“嗯。”章知顏又問,“門房那邊若有我的信,一定儘快拿給我。”
“主子放心,奴婢已讓綠荷注意著些。靖安侯府一有書信來,立即就會到咱們手裡。”
“啟稟主子,管家剛才來傳話,國公爺讓二小姐跟著您學管內院庶務。”綠茵在西次間門口說了一句,她手中拿著一套新衣裳,準備帶去內室隔壁的儲衣間。
這個消息有些突然,二小姐廖卿已年滿十五,如今才學,已是晚了。
“看來,二小姐終於被國公爺看見了。”綠竹繼續給章知顏布菜。
“前頭一個精心養著的嫡女,是彆人的,這個庶出,確實是國公爺的孩子,已到議親年紀,是該學著些。”章知顏忽然想到一事,微微斂眉。
難道是因為自己曾私下見過廖明珠一麵,所以國公爺讓二小姐借著學管家的名義來監視自己?一旦二小姐開始來學庶務,章知顏要想見暗衛影三需要十二萬分的小心。
“主子怎麼不吃了?”綠竹見她發愣,以為是哪碟菜有貓膩。
章知顏輕聲道:“若二小姐來跟著我學管家,有何另外消息,你們要警醒些,儘量避著。”
“奴婢省得。”綠竹頷首。
巳時正,二小姐廖卿就來了,一進門就微笑行禮,“見過嫂嫂,嫂嫂萬福。”
“二妹妹,快坐。”
“嫂嫂,父親讓我跟您學管家。”
“我已知曉,這裡有兩本賬本,分彆是府中繡房和大廚房的,你先拿著看。”章知顏話落,綠竹就將賬本拿過去放在廖卿手邊的桌上。
廖卿不由尷尬,她是一點都不會,一來就要看賬,“我,我從未”
“我知道,彆怕,慢慢看,明日你再帶著賬本過來。這就是你今日的課業。”
“是。”廖卿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見章知顏桌上還有一遝高高壘起的賬本,便壓下想說的話,“好,那我先告退,嫂嫂您忙著。”
離開玉瓊院後,廖卿長舒一口氣,她身邊的丫頭不滿道:“世子夫人也太不識趣了,也不跟您多聊幾句就讓您走。您如今可是國公爺唯一的千金。”
“住口,來日方長,我都看不懂賬本,留在那兒丟人麼?”廖卿有些惱怒,帶著仆婦們走遠。
章知顏回到內室中,從自己琳琅滿目的梳妝台中拿出一盒水粉,這水粉是國公府采買的淩香閣的水粉,許多高門世家都喜歡從淩香閣采買女子的口脂、水粉、香胰子等物,倒也不稀奇。
可她也是前世才知,淩香閣有大伯母朱氏參的一股,而自己所用的水粉中被加入了不宜有孕的寒涼之物,極其淺淡的分量,用的時日長了,總歸是於生育有礙的。
章知顏心下冷笑,其實朱氏犯不著如此算計她,因為自己跟廖川壓根就沒有圓房。
“主子,這水粉,上個月病愈後,您就說過不再用的。”綠茵一眼就認出這盒子。
“讓綠竹拿去瞧瞧。”章知顏自重生以來,一樁樁一筆筆的賬,總是要算清楚的。
綠竹正守在門口,聽了吩咐就將這水粉盒子帶走,她略通一些淺薄的醫術,對氣味敏銳度極高。
“主子,這水粉有不妥?”綠茵有些後怕。
“有。”
“那您是如何知曉的?”
章知顏本想說是夢見的,但覺此理由甚是荒唐,便笑道:“因為用完之後覺得小腹涼涼的,月事總是不規律又疼得很,哪怕喝多了紅糖水還是那樣,不由得警醒了些。”
綠茵氣得兩腮鼓鼓,“是誰黑了心肝?這招太陰損了。”
不等章知顏回答,綠荷在外稟道:“主子,靖安侯府的回信來了。”這是她親手去門房拿的,未曾經她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