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麵上沉著冷靜,經過花廳月洞門時,略微朝後瞥了一眼,還好大家都著急擠出去,章知顏是最後一個離開的,應當沒有女賓客注意到適才柳浪奪她帕子的一幕,心裡暗罵柳浪這個登徒子不分場合胡鬨。
看著她匆忙離去的窈窕倩影,柳浪隻覺今日心情大好。
“主子,您沒事吧?”綠茵迎上來,她一直在垂花門這兒焦急等候,“剛才奴婢被人群衝散了。”
“不過就是武德司侍衛來搜查文國公府內院,與咱們這些外人無關。”章知顏搭著綠茵的手往文國公府西角門走去。
綠竹已趕著馬車等候,“主子,剛才衝進來一大批武德司的侍衛,外院的男賓們被請走了十幾個人,奴婢看著情形不對,本想進去找您,結果發現二門子那裡也被堵住。”綠竹掀起馬車門簾,“您快上車,咱們離開這是非之地。”
“可不是,我差點以為武德司的人要抄了這文國公府。”綠茵拍拍胸口,剛才她確實被嚇到了。
坐上馬車之後,章知顏掀開窗簾瞧了一眼,路上皆是從文國公府邸出來的彆府馬車,紛紛往四麵八方不同方向駛離。
“綠竹,去銅雀胡同逛一圈。”
“是,主子。”
綠茵輕聲問,“若是遇見世子怎麼辦?”
章知顏冷笑一聲,“怕什麼?又不是我養外室,若真遇見他,隻怕他看見我們的馬車還想溜呢。”
她隻知道那外室陸瑤住在銅雀胡同,此地都是富戶,尚不知陸瑤住的究竟是哪一戶,況且還有柳浪的彆苑,她也得提前去認認門。
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長寧街,長寧街拐彎便是銅雀胡同,這裡確實有一座橋,橋下有條百年曆史的岑奚河,河對麵是祿康街,祿康街有客棧、酒肆、茶坊、成衣鋪子、點心鋪子、金樓等各式林立熱鬨的店鋪,是京中繁華地界之一。
“主子要下車麼?”綠竹問道。
“不必,就慢慢走著吧。”章知顏掀開馬車窗簾,外頭豔陽高照,河岸邊種下的一排柳樹迎風肆意擺動著茂密細長柳條,仿佛把河對岸的熱鬨繁華籠罩在一片綠幕之中。
馬車沿著河岸邊寬道一直慢慢走著,很快到了橋頭,橋頭邊有一株百年香樟樹,枝繁葉茂。
正對著的就是一戶大門緊閉的宅院,圍牆高聳,隻能看見裡頭冒出來的大樹頂端,這宅子門口沒有任何牌匾,也沒有石獅子,兩扇朱門貼著辟邪門神。
章知顏想起柳浪曾經提過的彆苑,看樣子就是這兒了。
“主子,您餓不餓?要不要去對麵的祿康街用午膳?剛才被武德司那麼一鬨,文國公府的宴席也沒吃成。”綠茵關心道。
“在這兒逛一圈再去對麵。”章知顏靠窗坐著,她心裡盤算著什麼時候親自來走一遭,尋摸清楚那陸瑤究竟住哪一戶,她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謀劃。
綠茵鑽到外頭,跟駕車的綠竹坐一起,與綠竹輕聲耳語,“若是哪天,咱們主子離開護國公府了,就在這銅雀胡同買個宅子,我看這兒挺不錯的。”
綠竹笑道:“天真,女子立戶哪這麼容易。咱們主子天仙似的容貌,我都怕有賊人惦記。況且,娘家侯府定然還會讓主子再嫁的。”
綠茵皺眉,“真是半點不由人,我煩死這些人了,兩個府邸都不想待。”
綠竹也歎了口氣,“先熬著吧,所幸,咱們是一條心的。隻盼著主子好,咱們自然也能好。”
章知顏一直撩著簾子,不曾放下過,她將銅雀胡同兩邊的宅院大致記了一下,有的宅子門口掛著牌匾,有的卻沒有。
沒有牌匾的八成是私宅,且不想被外人發現,就像柳浪的那處彆苑,此類宅院估計很難打聽出真正的主人,除非有人主動透露口風,有牌匾的打聽起來就容易多了。
今日找不到,不礙事,總有碰見的那一日。
“去橋對麵祿康街買點心,我回府再吃。”章知顏放下簾子,吩咐綠竹。
於是,主仆三人從祿康街的知名點心鋪子帶回整整三個食盒回府,剛踏進玉瓊院,管家就派外院婆子來報,“世子夫人,國公爺在外書房等您過去商議大事。”
“我換好衣裳就去。”章知顏坐到穿堂,喝了一口茶。
綠茵給她選了一件對襟寬袖白鷺戲水紋蘇繡外衫,發髻依然還是早上梳的飛天髻,隻是卸下了繁重的頭麵,換上兩朵月季珠花,斜插一支鎏金並蒂蓮鑲綠寶石步搖。
章知顏趕到外書房時,世子廖川竟也在。
“兒媳見過公爹。”章知顏屈膝行禮,起身時佯裝眼中充滿喜悅,“還是第一次青天白日就能在府中見到夫君呢。”
廖川露出一副厭惡的神情,“我今日正好休沐。”
章知顏並沒有問他休沐的理由,橫豎他口中沒有一句實話,懶得聽。
護國公其實也知道兒子整日不著家,甚至已知曉廖川暗中豢養外室一事,麵上毫無波瀾,“今日下早朝,文國公主動與我搭話,想讓明珠嫁與他那嫡幼子,我婉拒了。”
章知顏默默聽著,前世的廖明珠可謂過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日子,可惜也被她自己作沒了,雖嫁於文國公府七少爺,二人吵鬨不休一對怨偶,隔三差五就要回娘家哭訴,把文國公府和護國公府兩家鬨得雞犬不寧。
如今的廖明珠因章知顏揭穿身世,再不可能如前世一般了。
廖川求情,“父親,明珠就算不是嫡出,可她在府中這麼多年,始終也是外人所知的廖大小姐,就讓她嫁過去吧。”
國公爺冷冷看了廖川一眼,“她性子驕縱跋扈、心眼極小、豪無容人之量,嫁去高門府邸也不過是徒增笑柄,讓人以為我護國公府沒有家教。何況,她不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何必費心替她兜底,你也不必再將她當成是你親妹了。再者,文國公府攤上事了,差點被查抄,旁人避之不及,我們也不能沾上一星半點兒。”
“公爹說的是。”章知顏頷首。一旁的廖川剜了她一眼。
“明珠的婆家來信說,要早點辦,那邊的老太太身子不好,恐怕拖不過中秋了。你就直接將嫁妝備齊,等他們來京接人,送上船便是。”國公爺對章知顏吩咐道。
三書六禮過大聘準備起來至少需要半年,如今這般,已是簡單潦草至極的婚禮,竟然連基本流程都無。
“是,公爹。”
“你下去吧。”
“兒媳告退。”章知顏退下,順手將門帶上。
書房中,安靜極了,護國公突然用力拍了拍書桌,“仕途上,你是沒有一點出息,於女色上倒是極儘鑽研之能事。將那外室陸氏打死或者發賣,你選一個。”
廖川驚恐抬頭,立即跪下,“父親,使不得。”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