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戰王府外排起了長龍。
戰王府老夫人親自坐鎮,給昏迷多日的孫子選童養媳衝喜,入選者家人可得百兩銀錢。
輪到周耀祖抱著女兒上前時,厲老夫人隻瞥了一眼,就道:“這丫頭也長得太窮酸了,手臂上還有疤,下一個。”
周耀祖不死心地還想說什麼,卻被後麵的男人一把推開。
周耀祖氣得麵紅耳赤,他狠狠地將懷中小女娃扔到地上,掄圓了手臂甩了她一巴掌。
“賠錢貨!老子還指望你能賣個好價錢,你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給老子丟人。”
小女娃被打飛出去老遠,小小的身子滾了兩圈磕在樹上,側臉瞬間紅腫起來老高。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接連落下,小女娃驚恐又害怕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爹、爹爹,小蚯蚓知道錯了,不要打小蚯蚓,求求你……”
男人仍不解氣,衝上去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你個賤媞子天生就是來克老子的,今日老子就把你賣到窯子裡去。”
“住手!”
一道怒喝聲陡然響起,還不等周耀祖反應過來,他就被一個衣著尊貴的男人狠狠踹開。
來人正是戰王厲承韞,周圍人一見,登時稀稀拉拉地跪了一地。
厲承韞強壓著怒氣,他本就反對衝喜的主意,可誰知老夫人趁他出城,在府門前大選童養媳。若非今日他的侍衛及時趕來稟報,戰王府可真要作孽了!
周耀祖爬起來下意識想罵娘,可看到來人竟然是王爺,他瞬間連屁也不敢放。
厲承韞蹙眉瞥了一眼,小女娃被打得鼻青臉腫,瑟縮成一團,像隻小獸一樣低聲嗚咽著。
秋末冬初,風已淩冽,她身上卻僅著一件破了洞的單衣,皮膚都被凍紅了。
厲承韞眉眼處閃過疼惜,他半蹲下身將小女娃扶起來,細細打量著她。
卻在看到小女娃那雙水靈的雙眼時,倒吸了口冷氣:
她的眸和妻子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像,實在是太像了……
厲承韞心頭泛酸,方才的盛怒褪去,淚也緊跟著湧出:妻子生辰時早亡,留下的唯一兒子也重病纏身,如今命不久矣。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讓老天如此地懲罰他?
小女娃愣住,她慌忙去幫厲承韞擦眼淚,可她摔了一跤,手上都是泥巴,竟然不小心將他的臉弄臟了。
小女娃嚇傻了,想要擦卻怎麼都擦不乾淨,隻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她有些愧疚,這麼漂亮的伯伯,怎麼能被她弄臟呢?
厲承韞卻忽然抓住她的手,朝著她溫柔一笑:“你叫小蚯蚓,對嗎?你願意留下來,做我的女兒嗎?”
小女娃被驚喜砸暈了,然後點頭如搗蒜,她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願意,小蚯蚓願意,隻要小蚯蚓能被賣掉,娘和小蚯蚓都不會挨打了。”
好可憐的孩子。
厲承韞心疼地將她抱起來:“好,從今日起,爹爹給你取名叫‘蘇瑜’,‘蘇’是你娘親的姓氏,‘瑜’是掌中之寶的意思,從今往後,你就是戰王府的寶貝了。”
“好,小瑜謝謝爹爹。”
得到滿意的回應,厲承韞抱著她朝著府內走去,不忘回頭朝著家丁吩咐道:“給他取五十兩銀子,日後膽敢來認女鬨事,報官處理。”
拿到銀子的周耀祖樂得合不攏嘴,點頭哈腰地道謝後一溜煙便跑走了。
人群瞬間嘩然,又嫉又恨。
早知王爺心善,他們也做一出這樣的戲了。
入門時,厲老太太繃著麵色起身,不悅冷喝:“承韞,你好歹也該問過生辰八字和家世,這麼大的事情,豈能如此輕易做決斷?”
厲承韞偏頭,已顯疲憊:“母親,衝喜本就是無稽之談。此女可憐,救她一命權當是為了阿晨積德了。“
厲老太太還想再說什麼,被卻厲承韞打斷:“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入府後,厲承韞先叫來了府醫為蘇瑜檢查傷口上藥,之後便將她帶到了正殿的臥房中。
厲承韞鬆開她手,溫柔道:“小瑜,去見見你哥哥吧,但是哥哥生病了,你不要吵到他休息。”
蘇瑜乖巧點頭,小跑到床邊。
拔步床上躺著一個漂亮的小少年,劍眉星目,眼尾還有一顆標誌性的小痣,比女孩都要漂亮三分。
隻不過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連唇的顏色都黯淡,胸口幾乎看不到起伏,頭上還籠罩著濃重的黑氣。
蘇瑜被嚇了一跳,以前她見到有人頭上籠罩著這種黑氣,那人不出三日就要死了,無一例外。
但是這麼漂亮的小哥哥,死了多可惜呀。
於是,蘇瑜努力地踮起腳尖,朝著小少年的額頭用力的吹氣。
很快她便將臉都憋紅了:“呼哈……呼、呼……”
厲承韞疑惑:“小瑜在做什麼呢?”
“哥哥頭上有壞壞黑氣,就是它讓哥哥生病的,隻要吹散,哥哥就能好起來啦。”
說完,蘇瑜鼓著腮幫子繼續吹,厲承韞怔愣一瞬,轉而微彎起嘴角。
多麼善良可愛的孩子啊,他又怎麼忍心打破她的美好幻想呢?
但下一刻,昏迷多日的小少年手指忽然動了動,麵容漸漸恢複了少許血色。
緊接著,他睫毛輕顫,既然緩緩地睜開了眼。
他茫然地看著麵前的小女孩,然後氣若遊絲地呢喃:“爹、爹……”
“爹爹,哥哥醒過來啦。”
蘇瑜一見,瞬間驚喜出聲。
厲承韞不可置信地疾步上前,狠狠揉了揉眼,生怕這是一場夢:“阿晨?”
然後,他猛地回頭朝門口的侍衛吼道:“快、快去叫府醫!”
近幾日來兒子昏迷,已經水米不進,府醫說大概就是這幾日了,叫他們提前準備後事。
可兒子是妻子留給他唯一的念想,他怎麼會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還想著即便是兒子最終是追尋他娘而去,他也會將小瑜好好撫養長大,將小瑜當作最後的念想,隻要他不忘記妻兒,他們就永遠都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