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幾名保鏢圍成一排。
其中一人姿態恭敬地舉著黑傘,為中心人物擋去陽光。
陰影籠罩在那人優越的側臉,分割出矜貴疏離的淡漠,裁剪得體的高定西裝勾勒他挺拔高大的身形,舉手投足間沉穩從容。
後麵還跟著一身穿米白色小套裝的女生,高跟鞋輕巧踩在地麵,盤發優雅又高貴。
是賀景洲……和陳意。
瞳孔微頓,大腦遲緩地,想起老師曾說過的話——
校園是階層差異最為弱化的地方,一旦踏出這裡,許多人你們此生都無法再輕易接觸到。
眼前層層疊疊一排又一排的隊伍,無形間隔出天塹般的距離,仿佛在印證這段話。
像是被刺眼陽光燙到般,林霧驀地垂下視線。
玩偶頭套裡悶得濕熱,汗水讓眼睫變得沉重不堪,白熾光暈晃出重影。
“五號?五號?”
三號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見她回神,關切問道。
“你怎麼了?”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們回去吧,反正馬上快開門了。”
林霧艱難眨下眼睛,抬頭往後觀望隊伍,說道,“沒事,就剩一點點了。”
……
完成任務後回到店內,老板高溫補貼了她一杯果茶。
坐在熟悉的角落,頭套放在旁邊,她目光盯著商場的瓷磚發呆,努力放空,不去想剛剛的畫麵,讓其占據心神。
可思緒卻不受理智控製。
緊了緊手心,用冰涼的杯壁貼在臉頰,絲絲冷氣沁入。
其實已經很好了,林霧努力安慰自己。
她和賀景洲之間本就是這樣的距離呀。
隻不過幸運地讀了同所高中,又幸運地考上他的誌願。
最後是勇氣和幸運加在一起,讓月光暫時停留在她身上。
現在已經很好了。
這樣來回反複想著,過了許久,心情才終於沒那麼沉悶酸澀。
打開手機,想再看看照片安慰自己,卻忽地被鎖屏界麵的提示驚得指尖一顫——
一堆賀景洲的消息和電話湧出來。
被嚇一跳,她快速劃動閱覽完後,連忙回複他。
【不好意思,我之前沒看到。】
賀景洲:【乾嘛去了?】
林霧愣了愣,他不是應該在忙嗎,怎麼回得這麼快。
想了下理由,打字撒謊道:【看網課。】
十分鐘前,展館內。
賀景洲時不時看向手機。
他對這位大藝術家的藝術沒有絲毫興趣,純粹是應付賀女士,但想到同行的人,不免煩躁。
這時,陳意走過來,指尖在他眼前晃晃,“走呀,去打聲招呼。”
說著,熟稔地就要上前挽他的手臂。
賀景洲隨心所欲慣了,不是什麼講究紳士禮儀的人,直接抬手避開她的接觸,眉眼凝聚不耐。
“程嘉陽呢。”嗓音冷冽。
陳意麵色僵了僵,麵對周圍目光,很快調整好,停在空中的手抬起,順勢將垂落碎發攏至耳後,微笑消解尷尬。
“他等會就來。”
賀景洲懶得再和她交流,“那你自己去吧。”
“賀——”
男生已經轉身離開,可這樣的場合不能大喊大叫丟了禮數,她隻好抿著唇,指尖攥緊。
展覽分了好幾個館,主題是沉屙與新生。
賀景洲走在展廳,始終麵色不虞,直至終於收到信息,冷沉的眉眼才微緩。
【乾嘛去了?】他問。
【看網課。】
知道她學習起來一直很認真,心無旁騖,便沒有懷疑。
目光隨意落在一幅畫。
粗黑的線條淩亂勾勒出窄小房間,女孩模樣的一團坐在書桌前掉眼淚。
那眼淚順著淌到門外,一直淌到拖著行李箱離開的女人腳下,和女人的淚水連接起來。
是幅黑白畫,隻有眼淚混雜鮮豔的紅色。
大概意思,多半是為了實現自己的夢想遠走。
俗套的故事。
賀景洲沒什麼興趣地收回視線。
下午五點,展覽結束。
粉絲們離開得差不多後,淩容走出來,和他們寒暄一番。
陳意挽著程嘉陽的手臂,笑容甜美地誇她越來越顯年輕,程嘉陽跟著在旁邊附和,把淩容逗得直樂。
一直到走出美術館,幾人都說說笑笑。
賀景洲不耐煩垂眼劃拉著手機,頂著隻小鳥當頭像的人再次無故消失。
“對了,我今天剛辦了這家的會員卡,”淩容晃了晃手機屏幕裡印著lo的界麵,笑著說道,“請你們嘗嘗鮮?”
“可彆嫌太寒酸哦,這家店我試過,真的很不錯,味道不輸那些世界級甜品。”
“怎麼會,”陳意驚訝睜大眼睛,纖長睫毛弧度漂亮,真誠道,“沒想到您也會喜歡淘這種小店,也太接地氣了吧。”
淩容聞言樂得合不攏嘴,拍拍程嘉陽的肩,“你小子有福氣啊,找了個嘴巴這麼甜的女朋友,平常被哄得很高興是不是?”
“哪有,”男生笑容爽朗,“小意說的都是實話。”
“要不我們也先辦一張,”陳意眉眼彎彎,“您喜歡的東西肯定非同凡響,說不定背後是大佬呢,這是掃地僧被您慧眼識珠了。”
“你這張嘴呀。”淩容語氣寵溺。
這時,正好碰到穿著玩偶服的工作人員,在旁邊和人宣傳。
看到衣服上的店名,陳意眼睛亮了亮。
由於外麵溫度太高,她請淩容先進商場。
等上一個顧客離開,拉著程嘉陽過去,抬手輕拍了拍玩偶的肩。
“你好。”
林霧轉過身。
視線猝然撞入一張明豔動人的臉。
聚焦的刹那,看清是誰後,瞳孔驟縮。
天氣炎熱,路麵都蒸騰出扭曲的熱浪,旁邊的小孩吵鬨著要吃冰淇淋,兩名女生急著往空調裡鑽。
她整個人卻從頭涼到腳,被瞬間凍住,小風扇仍在嗡嗡轉著,可已經感覺不到任何流動。
隻能眼睜睜看賀景洲垂眸玩手機,跟著走到麵前。
笨重的玩偶服遮蓋一切,陳意察覺不出裡麵的異樣,禮貌詢問。
“可以幫我們辦張會員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