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岩不是真傻,也知道這玩意的珍貴程度,嚇得立刻變色,讓張學強收好。
在張學強記憶中,這附近最大的百貨商店就是東大街的億照。
沒一會兒二人就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三層小樓前。
這個點剛剛打開店門,窗戶上的窗板還沒卸下,幾個身穿工作服的男女正哆哆嗦嗦地打掃衛生,還沒營業呢!
張學強和梅新岩也在路邊吹了半晌北風,這才等到了正式營業。
他們迫不及待地成為了今天的前兩位貴賓。
一樓賣的儘是食品、服裝、布料、鞋襪,還有針頭線腦的日用品。
踩著木質樓梯上了二樓。
剛上樓一股子淡淡機油味道撲麵而來,然後才看到了擺在貨架上的各種五金、小家電、還有幾輛樣品自行車單獨放在窗口下。
售貨員一聽張學強要買自行車,首先投來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人家倒是沒說什麼難聽的話,而是負責地介紹那些樣品,隻是語氣有些不耐煩。
“這是永久十三型,鳳凰十四,還有飛鴿,最少要8到20張工業券,這輛是錳鋼永久,要一百張工業券,你們慢慢看,請勿觸摸。”
如果說那輛鳳凰是奔馳,錳鋼永久就是勞斯萊斯級彆的。
可張學強卻對那輛顯得粗笨的錳鋼永久不感冒,倒是看上了高大威猛的鳳凰十四。
這車通體黑色,顯得非常霸氣。
因為輪胎直徑是二十八英寸,又帶著一根粗大橫梁,所以老百姓給它取了個外號,叫二八大杠。
當年的結婚三轉一響——手表、縫紉機、自行車、收音機之中,最場麵的就是鳳凰二八大杠了。
新郎官要是騎一輛嶄新的鳳凰大二八,那簡直讓老嶽全家都倍有麵兒。
那售貨員要走,張學強直接叫住了他,“哎,沒什麼好看的,就要這二八大杠!”
售貨員鼻孔出氣嘁了一聲,“二十張工業券,一百八十八塊錢,我這就去開票?”
說著他拿出一本三聯單,趴在木質櫃台上作勢,可什麼都沒寫,隻是斜眼輕蔑地看著張學強二人。
很顯然,他不信這兩個毛頭小子買得起這車。
附近幾個男女售貨員,也向這邊投來了看戲的表情,有人還低聲議論,指指點點。
仿佛他們已經預見到了,這兩個小子一會兒出醜的樣子。
然而張學強不但沒走,更沒尷尬,而是開始掏口袋了。
一張,兩張,三四張,直到十幾張麵值三券的工業券和大團結放在櫃台上,張學強才停下動作。
歪頭問道:“夠了嗎?”
所有的售貨員都傻了片刻。
麵前的售貨員看向張學強的眼神中也滿是震驚。
倒不是他沒見過大世麵,而是能拿出這麼多工業券的年輕人,多是大院裡的子弟,和要結婚的青年男女。
張學強他們一看穿戴就是胡同裡的孩子,明顯也不到結婚年齡,身邊更沒家長跟著,能拿出這麼多工業券,簡直是不可能的。
售貨員喉結咕噥一下,結結巴巴道:“夠,夠了,錢和券都夠了,可還差一張自行車票呢!”
張學強反倒是一愣,沒想到除了工業券和錢之外,買自行車還要車票。
由不得看向三亮同學,眼裡帶著幾分埋怨,你小子咋沒早說?
梅新岩也不知道買自行車要車票。
其實多數自行車也不需要票,唯獨這鳳凰大二八是特殊產品,非常緊俏,所以每一輛車出廠後都要有一張車券。
這東西隻有大單位才有,而且隻發給‘有資格的人’,正因為此,鳳凰大二八在某些年代成了身份象征,有點像需要身份驗證才能買的勞斯萊斯。
張學強這一愣神,所有售貨員都笑了。
麵前那個售貨員心道:這指不定是什麼熊孩子湊了幾家的工業券來擺闊呢。
要不然也不會不知道自行車票這東西,你以為這大鳳凰是什麼人都能買的?
他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笑容,漫不經心道:“那就買永久,飛鴿也不錯,還便宜不少!”
永久有的車型也要票,但這裡這輛半鏈盒的不要票。
售貨員說完後發現客人像是發愣一樣,以為他接受不了現實,於是就不再搭理,而是冷笑著旁觀,隻當是看笑話了。
此刻張學強不是在發愣,而是用意識從倉庫裡數以億計的各種雜票之中尋找自行車票。
倉庫裡的票實在是太多,又亂,除了那些全國糧票和工業券,其它的東一堆西一摞,根本就沒規律,找起來也麻煩。
他隻盼著,倉庫裡能有這玩意,要不然臉可丟大了。
“哎,我說你,到底買不買啊,我可招呼彆的客人去了!”售貨員不耐煩道。
其實現在進來的客人都沒服務員多,根本就不用他去招呼。
就在此時,張學強的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將一張小孩巴掌大小的淡藍色紙片輕輕拍在櫃台上。
這紙片背景是一隻鳳凰,印著‘上海自行車三廠’,‘自行車券’,和紅色藝術體‘鳳凰’的字樣,下麵還有印章、編號和車型。
最下方還有一排騎車的男女剪影,和英文菲尼克斯的字樣,意思是不死鳥,也可以翻譯成鳳凰。
雖說隻是一張擦屁股都嫌硬的紙片,但是它一出現,立刻讓人們眼中的張學強身上蒙了一層光輝。
那個售貨員冷笑瞬間不見,露出了帶著些許獻媚的笑容,他心道:這準是哪個大院裡的太子爺,這種人可不能得罪。
他語氣恭敬道:“您稍等,我這就開票去!”
啪一聲,張學強又拿出一張同樣的票,緊接著一張兩張,拿出來一摞。
售貨員傻了,這是什麼牛人啊,鳳凰自行車票都成摞了,他急忙道:“夠了,一張就夠!”
張學強一翻白眼,慢條斯理道:“誰說我要買一輛了?”
說完他收起多數,隻留下了兩張,“買兩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