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傭兵的故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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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空飛船上的酒水,價格自然是相當昂貴。

好在盧克的要求不高,十五個銅幣一瓶的劣酒就足以讓他心滿意足。

那酒陳默沒敢嘗,光是拔開塞子後刺鼻的氣味,就足以讓陳默望而生畏了。

至於四十個銅幣一瓶的中檔酒,看盧克那激動的表情就能感覺到,這對他已經跨入了奢侈品範疇。

對於盧克來說,接下了雲霧領的帶路委托,期間肯定是不能再接受其他任務了,但是聊幾句閒天,對方以酒水相贈,這幾乎等同於又白撿了一份額外收入。

那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年輕的時候,我曾經在白銀聯盟呆過一段時間,那裡才是真正的人間天堂!”

“你猜猜看,白銀聯盟當地的土著,有多少注冊傭兵?”

“不對,再猜!”

有這麼好的賣弄見識的機會,盧克發出了爽快的笑聲。

“哈哈,打死你都猜不到,整個白銀聯盟,隻要是本地人,就沒有一個當傭兵的,所有傭兵行會裡跑腿賣命的,全是外來的窮鬼!”

他灌了口酒,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豔羨,“人家有礦啊!銀山上的國家,說的就是他們啦。那兒的娃娃一落地,脖子上掛上的銀飾,就比我活了大半輩子攢的還多!”

“羨慕?嘿,羨慕不來的呀!”

盧克出身鏡湖王國,也就是黑鴉城堡所在的這片土地名義上的統治者。說是王國,其實還沒隔壁棲月王朝的一個公爵領大。

鏡湖王國曾經的膏腴之地,早就在曆次戰爭中被割讓殆儘,如今隻剩下些窮山惡水、深澤猛獸。不豁出命去當傭兵,還能怎麼辦?

“你瞅瞅傭兵注冊數量最多的那幾個王國,哪個不是戰火連天,沒幾年安生的?”盧克抹了把嘴邊的酒漬,聲音低沉下來,“糧食越金貴的地方,人命……就越賤啦。”

陳默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了個小本本,悄悄的記上幾筆,又抬頭問道:“我聽人說,傭兵沒團不如狗,這是什麼意思呢?”

盧克啪的一拍大腿:“你這,哎呀……也就是你遇到我了,以後千萬彆在傭兵麵前說這句話,會挨揍的。”

他緊張地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這話可不止是罵了傭兵,還罵了傭兵團,誰給你說的這話,這是想找死啊。”

陳默平靜地指了指他們登船的方向:“半人馬說的。”

“……那算了!”

無奈的搖了搖頭,盧克開始解釋。

“這話的意思啊,一來說的是傭兵團,就是各大王國的狗,二來,沒加入傭兵團的傭兵,那是連狗都不如。”

“你說說,這話說的多氣人。”

看著陳默一臉求知的樣子,盧克忍不住再次打開酒瓶蓋,小小的抿了一口,噴出一口濃烈的酒氣,仔仔細細的給小法師說道起來。

“傭兵團,就是給各大王國乾臟活的。”

“你以為傭兵工會的任務隨便發?可不是呢!每個任務都得當地工會的督察老爺們批準的嘞。”

“不然,遇上哪個蠢貨,給工會掛出一個刺殺貴族的任務,那不是反了天了?”

“貴族老爺看誰不順眼,那傭兵才好用,都不用自己動手,一個任務一掛,傭兵們爭著搶著就去了。”

盧克說的顛三倒四,但陳默結合自己在現代學習的理論,很快就大概理解了其中的邏輯。

國家是什麼,是統治階級維護其統治的工具。

為了保障這個工具能夠得心應手的使用,它必然會嚴格把控各種暴力機關。

在繁星大陸,傭兵行會就是其中的一支民間武裝力量集合,這必然會受到國家的嚴格管控,沒有任何一個君王,會坐視這種力量遊離於自己的控製之外。

說句不客氣的話,如果傭兵團成為國家掌握不住的武力,那大概,這個國家的主人也要換換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傭兵工會,可以泛泛的理解為受國家監督指導的安保行業協會。

這個協會的主要職能,第一是發布任務,滿足國家,或國家統治階層中部分人的,不適合使用國家力量處置,但可以動用社會武裝的這類特殊需求。

第二個職能就是管理個人傭兵的注冊,晉級,轉職等等內容,在創收的同時,相當於對這股民間武裝有了強力的監督。

最後,必要時,國家可以直接征用傭兵的武力。

大陸上的規矩是,傭兵可以隨意遊走,可以沒有國家立場,但傭兵團是必須有注冊地,有明確的國彆,和國家深度綁定。

天穹的傭兵或許會為霜火效力,但天穹的傭兵團,永遠不可能把武器對準自己的母國。

否則,他們千辛萬苦攢下來的傭兵團資質,他們的行業聲譽,昂貴的任務保證金,就會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從這一點上說,傭兵團是狗,毫無疑義。

那為什麼傭兵沒團不如狗呢?

如果你不加入傭兵團,不清晰的表達自己的立場,對不起,報酬豐厚的任務,是不允許你接取的。

總會有一些反骨仔,不願意受傭兵團約束,向往自由的冒險者,怎麼辦呢?

“靠傭兵團給活唄。”

盧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我還有幾個老夥計,都是這樣的自由傭兵小隊,沒背景,進了團也是乾苦力,當炮灰。”

“那還不如自己乾,累就累一點唄,總有些傭兵團接下來不願意做的任務,大傭兵團轉給小傭兵團,小傭兵團轉給沒有資質的冒險團,冒險團再轉給我們這些個人冒險者。”

這……好一個層層轉包……

陳默刷刷點點記錄下來,又提出了新的疑問:“盧克大叔,我還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傭兵團不願意做的任務,還要去接呢?不接不行嗎?”

這話似乎觸到了盧克的某一根神經,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轉頭直愣愣的看著陳默。

“你,你怎麼這麼傻呢……”

“不是跟你說了,傭兵團……是狗嗎,狗,哪能選擇自己乾啥不乾啥的。”

“給你舔盤子你就得舔盤子,讓你舔溝子你就得舔溝子!”

他用力晃了晃酒瓶,瓶底在甲板上頓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像我們鏡湖王國,每年每個傭兵團,都有定額的物資輸送任務,又累,錢又少的可憐,大團誰都不愛乾。”

“可你敢不接?不接就等著被收拾吧!所以啊,這些燙手山芋,最後不就一層層丟下來,落到我們這些最底層的苦哈哈頭上了嗎?”

好吧,陳默徹底明白了,合著任務還有攤派。

整個從王國,到傭兵工會,到傭兵團,到冒險者的這一套控製體係,嚴絲合縫。

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那邊的盧克,終於在又灌了一口酒之後,徹底放飛自我了。

各種咕咕噥噥,長籲短歎,口齒逐漸含糊。

“狗屁的……自由!”

“沒有……沒有力量,哪來……哪來的自由?沒有靠山……後台,哪來……哪來的力量嘞!”

“小家夥……傭兵裡能呼風喚雨的……就那麼幾個大佬……剩下的……大家……都是掙紮求活……都是苦命的人……”

盧克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含糊,最終被沉重的鼾聲取代。

陳默默默地拿起盧克那件破舊的披風,輕輕蓋在他蜷縮的身上,抬頭仰望天空,天色漸暗,漫天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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