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發出“補槍”指令的同時,人已如離弦之箭般竄了出去。
這場生死相搏,早在他腦中預演了無數遍。
果不其然!小金毛中彈倒地的瞬間,兩隻僵屍立刻發出狂暴的嘶吼,晃著一瘸一拐的碎步衝了過來。
小白麻利地扶正槍口,對著躺倒在地的兩人掃完剩下的子彈,然後也反方向跑開,一人一骷髏向著草場外圍開始繞圈。
完美複刻!活脫脫就是剛才僵屍遛魔樹的翻版。
速度快慢,丈量的是生與死的距離。
這也正是小金毛一定要帶上多骨這個戰士的原因,光憑他那兩隻僵屍,陳默若真鐵了心要跑,他還真未必攔得住。
前後也就六七秒鐘時間,隨著法師本體生命力的急速流逝,兩隻暴躁的僵屍被驟然浮現的祭壇虛影強行吸入,放逐回了陰冷的冥界。
陳默立即招呼小白殺回去,自己則繼續站在二十幾米之外,右手在懷裡死死攥著那把汗涔涔的手槍。
冒險?開什麼玩笑!
他對自己定位清晰得很,他現在就是那個能帶著科比合砍八十一分的“龍套”;是能把趙雲護在身後、一口氣殺穿長阪坡的“後主”!
隻要精神力提上來……那就是“我和我媽橫掃異界”的劇本!
補刀這種事,交給小白就行了。
骷髏小白晃晃悠悠的走上去,用手中的半截骨槍,重重的紮在多骨身上。
中年戰士抽動了一下,隨著骨槍的拔出又飆了一管子血,撒在翠綠的草地上,也濺了小白一身。
小白毫無停頓,骨槍調轉,直指鋯石少爺的咽喉。
“束縛之環……”
不知是小金毛在裝死,還是剛被劇痛激醒,總之,他發出了死亡前的最後一道攻擊,絕望的射向了近在咫尺的骷髏,空中凝結出的晶瑩冰環,縈繞在小白的身體上,把小白撞出了一個趔趄。
原本瞄向咽喉的骨槍,這下紮偏了,深深刺入了小金毛的肩膀。
“啊啊啊啊——!!!”
鋯石少爺的慘嚎驚天動地,身體像被扔進油鍋的蝦米般猛地蜷縮起來,眼珠子仿佛要跳出眼眶一般,整張臉因極致的痛苦而扭曲變形,猙獰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看來是真沒受過這份罪。
小白穩住身形,骨槍再次挺起,精準地順著那隻暴凸的眼眶刺入。
算是把不安分的眼珠子又送了回去。
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刻,小金毛用儘全力把頭顱轉向陳默的方向,剩下的那隻眼睛中充滿了迷惑與絕望。
你怎麼能這樣呢,你不是問我為啥不放過你嗎?你怎麼不讓我說話呢?
自己準備了好久的說辭啊,那些精心準備、反複推敲、甚至在腦海中無數次預演過的說辭……那些本該在勝利時刻,用最傲慢姿態甩出來、讓他渾身舒坦的台詞……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這個垃圾不是召喚僵屍失敗了嗎?他從哪兒搞來的這鬼東西?
他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嗎?
該死的賤種!
你逃不掉的……
隨著小白又一次挺槍下刺,小金毛的身體微微一挺,眼神終於徹底黯淡下去。
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想起了他那聲名顯赫的家族,他那一片光輝的前程,還有他那山明水秀的故鄉。
或許,還有他心心念念的骨杖,尚未得手的姑娘。
他有點後悔。
不過,來不及了。
這位鋯石家族的主脈小少爺、第十九順位繼承人、前途無量的年輕亡靈法師學徒,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這片肥沃的原野中。
“沙沙……嘩啦……”
不遠處的樹林裡傳來枝葉被急促撥動的聲音。顯然,連續的槍聲和那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已經驚動了前去采集藥材的艾麗和小十一。
麵對匆匆趕回、站在草場邊緣、臉上寫滿驚惶與難以置信的兩人,陳默遠遠地攤開了雙手,聲音帶著疲憊與無奈:
“很抱歉……我沒有辦法!”
“你們都看到了,我不想來的。我好幾次求他讓我去采藥,求他放過我……可他不肯。”
“他把你們支開,就是為了解決掉我……你們心裡其實也明白,對不對?”
“我不想死!”
“我隻能……拚命!”
陳默控製著語速和語調,努力用最誠懇的語言,塑造著自己“無辜受害者”與“被迫反抗者”的形象。效果似乎有那麼一點。
雖然兩人依然是全副戒備,但看向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
“艾麗,十一,”陳默的聲音低沉,“我回不去了。”
“現在,我得去一趟六葉林地,從那裡離開黑鴉城堡的地界,永遠,不再回來!”
“在那之前……還得麻煩兩位陪我走一趟。我不認識路。”
“拜托了!”
這是他在一個個不眠之夜裡反複推演、最終敲定的最理想方案。
陳默不想再殺人了。一個沒什麼大錯的女孩,一個還算本分的老好人斥候。從此天各一方,永不相見便是。
隻要這兩位跟他一起,沿著微風小徑到達半人馬族掌控的營地,那麼在自己離開時,他們即便全速趕回黑鴉古堡告狀,古堡的守衛也來不及截住自己。
聽完他的話,小十一緊繃的肩膀微微鬆弛,手中的短弩緩緩垂向地麵——這是他能給出的最和平的回應了。
他不清楚這個預備學徒是怎麼殺掉一個正式法師學徒和一名入階戰士的,但斥候的經驗告訴他:最好彆問,也彆試!
陳默對小十一微笑著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艾麗。
女孩眼眶通紅,晶瑩的淚珠在裡頭打著轉,泫然欲泣。
“默哥哥……我怕……你放我回去吧?”她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我保證!我發誓不會出賣你的!”
陳默堅定地搖頭:“我也怕,艾麗,但是沒辦法。”
“你回去了,怎麼向導師解釋其他人消失的事?”
“彆鬨了,聽話。”
“就一天!我們走快些,今晚就能趕到六葉林地。然後……你們就自由了!”
在地上那兩具屍體的威懾下,艾麗和小十一隻能服從了陳默的安排,不情不願的邁動了步子。
走出幾步,小十一忍不住回了回頭,看向那兩具已然僵硬的屍體:“那,你,你不撿一下東西的嗎?”
午後的陽光溫暖和煦的照在草場上,雖然才過去了短短幾分鐘,已經有成群的蟲蠅嗅著血腥味飛來,繚繞在躺在地上的兩具屍體身邊。
陳默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我不要了,你拿吧!我等你一會兒。”
“哦對了,”他像是忽然想起,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我把魔樹之心割出來了,也給你們吧!”
又過了十幾分鐘,小十一換上了多骨那個鼓鼓囊囊的背包,完成了物資的簡單分配,一個人沉默地走在了最前方。
艾麗緊跟著小十一,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陳默則帶著骷髏小白,遠遠地吊在隊伍末尾。
回去的氣氛比來時還要蕭殺,每個人都一言不發,隻是不約而同地加快了腳步,彼此都有一種急於脫離苦海的急切。
沉默地衝出幽暗森林的內圈,再次踏上微風小徑。
路牌依舊,如果不是急著趕路逃命的話,陳默很想也刻上一句什麼。
算了,還是留待以後……如果還有機會故地重遊的話。
在陳默那平靜卻帶著無形壓力的微笑注視下,小十一用力咽了口唾沫,靴子在地上劃出一個近乎九十度的生硬拐彎,重重踏上了那條堆滿腐葉、通往遠方的微風小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