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大法師的壽辰還有好幾個月,但這並不妨礙學生們開始早早準備賀禮。
根據路程的長短,不同的隊伍陸陸續續踏上了前往幽暗森林的道路。
陳默所在的隊伍也完成了集合,按照既定的任務,前往魔樹叢林。
一行五人,行走在通往未知命運的道路上。
隊長是鋯石家的小少爺。同學加準情敵這麼久,陳默甚至不知道這位隊長的名字,隻知道他喜歡把家族鋥亮的家徽彆在胸口,大家都稱呼他鋯石法師、或者鋯石少爺。
陳默心裡把他叫做小金毛。
作為隊長,也是隊伍裡的領頭人,這位小少爺自然走在隊伍的正中央。
其實,這還是個大男孩而已,臉龐清秀,金發飄揚,帶著少年未褪儘的稚嫩。
稚嫩到他的眼神裡藏不住任何東西。
投向右手邊艾麗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灼熱欲望;掃過左手邊陳默時,則換成了赤裸裸的輕蔑與厭棄。
左中右三位都是法師學徒,也就是本次任務的主理人。
三位法師學徒構成了隊伍的主體,在他們身後,沉默地跟隨著各自的召喚物。
陳默和艾麗都是半新不舊的骷髏槍兵,小金毛則顯得闊綽許多,一具行動遲緩的普通僵屍,外加一具頂著鏽蝕頭盔、步伐沉重的鐵桶僵屍。
隊伍前後還有兩名輔助人員。
走在最前頭的,是綽號“小十一”的斥候。名字不詳,但大家都這麼叫他。
熟悉道路,擅長偵查,為人和善,是個極稱職的法師隨從。
臨出發時,他經過陳默身邊,壓低了聲音飛快地吐出三個字:“小心點!”
果然和大家說的一樣,是個好人。
壓在隊伍末尾,殿後的麵色陰沉的中年人,是鋯石少爺的固定侍從,一名貨真價實的入階戰士。
名字,照例不知道。
在黑鴉古堡之中,法師學徒們隻是不停的修煉修煉修煉,除了自己的導師和有限的幾個熟人,交際圈小的可憐。
聽說入階戰士大約可以打幾十具骷髏槍兵,陳默決定把中年侍從叫做多骨。
一路上的氛圍相當沉悶,甚至,有點令人窒息。
除了小金毛有一句沒一句的嘗試跟妹子聊天,其他人都是全程不語,默默趕路。
直到行至微風小徑。
這是一條彎彎曲曲的林間小道,在高大的樹乾,低矮的灌木,貼地的雜草和堆積的腐葉之中穿行,看得出來,這條道平時並沒有多少人走,如果不是有那些零星刻在樹乾上的標記的話,你甚至分辨不出腳下還存在著這麼一條“路”。
在這裡,小隊成員將最後一次宿營。
微風小徑內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世界。
從黑鴉城堡到微風小徑,這段足足兩天的路程,範圍內沒有什麼特彆強大的存在。
用城堡裡法師們的話來說,偉大的黑鴉尊者清理了周圍的領地,打造了一片人間淨土。
私底下,學徒們更多猜測,是黑鴉大法師建設城堡的時候,選到了這麼一片相對安全的所在。
不管怎麼說,城堡周圍的淺層林區,都可以默認為是安全區,再往前,一旦踏入幽暗森林的深層林區,小隊成員就必須一口氣斬殺黑暗魔樹,完成任務並迅速返回。
作為橫亙在南北大陸之間最為廣袤的原始叢林,傳說中這片土地埋藏著無數的瑰寶,自然也蹲守著各種恐怖的怪物。
冒險者們留下最多的一句教誨就是:在幽暗森林,任何時候都不要閉上你的雙眼。
否則,你可能永遠都沒有機會再睜開。
安全與危險的分界線,就是微風小徑。
可以說這條路,就是人族涉足幽暗森林以來,不知道多少冒險者用生命劃出的邊界。
按照斥候小十一的提議,團隊將在這裡歇息一晚,等待明天日出再次出發。
多骨為小少爺紮下了豪華的營帳,開始搭灶生火,烹煮食物。
商人家庭的艾麗妹妹,也從召喚物身上取下了自己的小帳篷,一頭鑽了進去,隻留下守門的骷髏。
小十一摸出睡袋,開始啃隨身攜帶的乾糧。
最狼狽的莫過於陳默,他啥都沒有。
費力的卸下身上用草繩捆綁的包裹,陳默摸出一個采藥的袋子,緩緩靠近多骨升起的火堆,陳默做了最後一次嘗試。
“鋯石隊長,以您的實力,解決黑暗魔樹易如反掌,我這個初階,實在幫不上什麼忙。所以,能不能允許我在周邊采點藥材?”
“采集到的所有藥材,我願意全部交給您來分配。”
悠悠然品嘗著熱食的小金毛微微側身,一邊嘴角向上拉起,擠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在所有的潛在情敵之中,小金毛最討厭的就是眼前這個家夥。
厭惡他那雙看向自己時毫無敬畏、隻有平靜的黑色眼眸;厭惡他那張賤民出身卻總帶著莫名陽光自信的黃皮膚臉龐;更厭惡他那份無論對貴族、平民還是仆役都一視同仁的不卑不亢。
極其厭惡,一看到就生理不適的那種厭惡。
他故意晾了陳默幾秒,然後抬高了音量對著不遠處的小帳篷喊了一聲:“嘿,艾麗,聽見沒有,你欣賞的小朋友,好像不太想陪你一起冒險呢!”
帳篷內一片寂靜,毫無回應。小金毛這才轉回頭,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你看,黑眼睛,你的女神可舍不得你走呢。”
“很遺憾,魔樹叢林需要你。把你那些破爛草藥的念頭收起來,乖乖跟上。否則……”
“我不介意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
陳默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掉頭就走。
沒能看到陳默破防的樣子,小金毛自己有點破防了。
捋了捋額頭的金發,惱羞成怒的小少爺忍不住又補了一句:“嘿,連法師都還算不上的小東西,森林那麼危險,有沒有提前準備一份遺書?”
“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隊長我可以大發慈悲的給你捎回去!”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麼,誇張地一拍額頭:“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家裡早就沒人了吧?嘖嘖,你旁邊那個傻站著的白癡骷髏,就是你唯一的‘親戚’了?”
“要不要我發發善心,把你們葬在一塊兒?省得它孤單?”
陳默淡淡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這位少爺,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從他的角度看,自己確實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區彆不過是早死晚死,死的好看些或者難看些的區彆。
在這些一直高高在上,不曾受過挫敗的二代貴族眼中,世間的一切都可用地位的尊卑來界定。
上位者一抬手,下麵的人就會如同被捏在手裡的蟲子一樣,頂多扭動幾下身軀,毫無反抗的死去。
他不知道,陳默曾經所在的國家,最擅長的就是處理這些貴族。
嘖嘖……
陳默走回自己選好的位置,背靠大樹,麵向幾人的方向,掏出破破爛爛的背包當做鋪蓋,就這麼蜷縮著睡去。
一直在忙活的多骨,已經看了陳默好幾眼了,眼中帶著幾絲憂慮。
有經驗的中年戰士當然知道,這樣的羞辱毫無意義。
對方寧肯把後背朝向黑暗,也不願交給隊伍,顯然是帶著強烈的戒備心。
雖然少爺吩咐要在黑暗魔樹那裡製造一場意外,但多骨總覺得,對方不會那麼老實。
“少爺,今晚我和十一輪流值夜,你們幾位法師好好休息!”
說是輪流值夜,多骨一夜未眠,他擔心如果這小家夥跑了,掃了少爺的雅興,少爺的雷霆震怒會傾瀉到自己頭上。
一整夜,中年戰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樹底下的那團黑影。
出乎他的預料,陳默一直睡的很安穩。
就這麼蜷縮在樹下,偶爾抽動一下身體,都要撩撥一下多骨疲憊的神經。
至於那隻骷髏槍兵,身上也裹滿了不知道從哪個地窖刨出來的爛布片,提著明顯比彆的骷髏槍兵短了一大截的骨槍,站在陳默身前,一動不動。
時間在緊繃的寂靜中流逝,林間的黑暗被一點點驅散,紅日終於艱難地攀上樹梢。
第一縷陽光穿透林中葉片,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新的一天已經到來。
或者說,血腥的一天,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