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那句響徹會議室的“顧!言!管好你自己!!!”如同投入深水的核彈,瞬間將會議室炸得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所有凝固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在林小滿和她手中嗡嗡作響、屏幕大亮的“顧言手機”,以及首席位置上臉色鐵青、耳根脖頸紅得像要滴血、眼神銳利得能殺人的顧言(人形)之間來回掃射。
空氣裡彌漫著足以令人窒息的尷尬、震驚和濃得化不開的荒謬感。
林小滿舉著手機,像舉著一塊燒紅的烙鐵,指尖冰涼,臉頰卻燙得能煎蛋。她看著顧言(人形)那副瀕臨爆發邊緣的樣子,大腦一片空白,隻剩下一個念頭:完了,這次徹底完了,職業生涯和社會性死亡雙重降臨。
就在這時——
“噗!”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死寂的會議室裡卻清晰可聞的氣泡破裂聲。
林小滿隻覺得手上一輕。
那個套著蠢萌恐龍殼、屏幕還亮著藍色界麵的手機,憑空消失了!
同時,首席位置上,顧言(人形)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溺水的人終於浮出水麵。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甚至微微顫抖著。他迅速垂下眼簾,遮掩住眼底翻江倒海般的複雜情緒——羞憤、窘迫、失控,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因林小滿那句直呼其名的“管好你自己”而掀起的驚濤駭浪。
手機消失的瞬間,會議室裡凝固的空氣似乎鬆動了一絲。但眾人臉上的震驚和探究卻絲毫未減,目光依舊聚焦在風暴中心的兩人身上。
林小滿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又看看對麵那個極力維持著表麵鎮定、但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低氣壓的總裁,一股巨大的委屈和後怕湧了上來,鼻尖一酸,眼眶瞬間就紅了。
她猛地低下頭,推開椅子,在所有人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會議室。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慌亂又急促,如同她此刻徹底崩潰的心跳。
林小滿請了三天病假,把自己關在公寓裡,像一隻受驚過度、需要舔舐傷口的鴕鳥。她把所有和顧言有關的東西——包括那件差點被她穿上的“顧言內衣”的包裝袋(內衣本體被她塞進了衣櫃最深處,用十件厚衣服壓著)、那個曾經是“顧言保溫杯”的普通不鏽鋼杯(被她用來養綠蘿了)、甚至手機裡顧言的電話號碼(備注依舊是“變形金剛”)——都打入了冷宮。
她需要時間消化這場史詩級的社死,更需要時間理清自己對那個“心動就變形”的混蛋總裁,到底是一種怎樣混亂的感情。
第四天清晨,門鈴響了。
林小滿頂著雞窩頭,穿著皺巴巴的睡衣,一臉戒備地透過貓眼往外看。
門外站著顧言的萬能特助,王特助。他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手裡捧著一個包裝極其精美、體積不小的長方形禮盒,還有一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保溫杯?
“林小姐,早上好。”王特助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顧總讓我把這個轉交給您。”
林小滿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禮盒?保溫杯?!他又想搞什麼幺蛾子?!是新型的“變形炸彈”嗎?!
“放門口!謝謝!”她隔著門喊,打死不開門。
王特助似乎預料到了,依舊保持著微笑:“好的,林小姐。顧總還說……”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管好自己’的第一步,是按時吃早餐。保溫杯裡有剛熬好的小米南瓜粥,還熱著。請您務必……親自打開禮盒。”
說完,王特助放下東西,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留下林小滿對著門板淩亂。
管好自己?小米南瓜粥?親自打開禮盒?
林小滿狐疑地等了幾分鐘,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像拆炸彈一樣把東西飛快地拖進屋裡。
她先警惕地戳了戳保溫杯——毫無反應,就是個普通的、溫熱的保溫杯。擰開蓋子,一股香甜的南瓜粥氣息飄散出來。她愣愣地看著,心裡某個角落莫名軟了一下。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那個巨大的、紮著銀灰色絲帶的禮盒上。心跳又開始不受控製地加速。親自打開?裡麵會是什麼?該不會她一打開,顧言就從盒子裡蹦出來吧?或者變成一套更離譜的東西?
做了足足十分鐘的心理建設,林小滿才顫抖著手,解開了絲帶,掀開了禮盒的蓋子。
沒有蹦出來的顧言,也沒有變形的詭異物品。
盒子裡,靜靜地躺著一件……婚紗。
不是那種誇張的、綴滿水鑽的款式,而是極簡的設計,流暢的緞麵泛著珍珠般柔和的光澤,剪裁精妙,腰線處點綴著幾朵手工捏製的、極其精致的白色山茶花。聖潔,優雅,帶著一種不張揚卻震撼人心的美麗。
林小滿徹底呆住了。婚紗?他送她婚紗?什麼意思?!
就在這時,一張對折的卡片從婚紗上滑落。她撿起來,打開。
上麵是顧言那力透紙背、鋒芒內斂的字跡,隻有一行,卻像重錘狠狠敲在她心上:
「林小滿,」
「管我,」
「一輩子。」
沒有署名。隻有這三個短句,和一個墨跡似乎格外深重的。
林小滿捏著卡片,指尖冰涼,呼吸都停滯了。她看著那件美得驚人的婚紗,又看看那行霸道又帶著笨拙懇求的字句,腦子裡像炸開了煙花,無數畫麵飛速閃過——地鐵裡他通紅的耳尖,保溫杯裡悶悶的慘叫,口紅在她唇上的冰涼顫抖,毛肚在紅油裡的絕望震顫,蕾絲內衣的簌簌發抖,緊貼她心口的鉑金胸針瘋狂震動,停車場那個灼熱到失控的擁抱,還有會議室裡他羞憤欲絕的眼神和她那句石破天驚的呐喊……
所有的社死、荒誕、尷尬、心跳、悸動、羞惱……在這一刻,都彙聚成了洶湧的浪潮,衝垮了她最後的心防。
眼淚毫無預兆地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砸在潔白的卡片上,暈開了那深重的墨跡。
這個混蛋!這個“心動就變形”的笨蛋!他用最社死的方式闖入她的生活,用最荒誕的姿態讓她無法忽視,最後,卻用一件婚紗和一句“管我一輩子”,精準地擊中了她的心。
三個月後。
顧氏集團成功在納斯達克敲鐘上市,市值一路飆升。慶功晚宴選在市中心最頂級的酒店宴會廳,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顧言作為絕對的核心,被各界名流和股東們簇擁著,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襯得他越發挺拔冷峻,舉手投足間是掌控一切的沉穩與自信。隻是細心的人會發現,這位新晉的科技新貴,眼神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宴會廳的某個角落。
角落裡,林小滿穿著那件顧言送的珍珠白緞麵婚紗,簡潔的設計卻將她襯托得如同月光下的精靈。她正被蘇晴和幾個關係好的女同事圍著,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偶爾與顧言目光相撞,臉頰便會飛起兩朵紅雲。
“嘖嘖嘖,顧總這眼神,簡直要把我們小滿吃了!”蘇晴壞笑著打趣,“我說小滿,你最後到底是怎麼搞定那個‘變形金剛’的?讓他能安安穩穩站在這裡當新郎官?”
林小滿抿嘴一笑,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無名指上那枚設計同樣簡約卻璀璨的鉑金鑽戒,眼神狡黠地瞥了一眼遠處的顧言:“秘密。”
就在這時,顧言終於擺脫了最後一波祝賀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他無視了周圍所有或好奇或祝福的目光,徑直走到林小滿麵前,深邃的眼眸裡映著水晶吊燈的光芒,也清晰地映著隻屬於她的身影。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態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眼神卻溫柔得能將人溺斃。
林小滿看著他的手,又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臉上笑容更盛。她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放入他寬大的掌心。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熟悉的、細微的電流感傳來——不是變形,而是純粹的心動。
顧言的手微微收緊,牢牢地包裹住她的。
“緊張嗎?”他低聲問,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林小滿看著他微微泛紅的耳根,以及西裝褲口袋裡那個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凸起——那是裝著婚戒的絲絨盒子——笑意更深了。她太了解他了,越是重要的時刻,他越要維持表麵的鎮定,但身體的小細節卻騙不了人。
“不緊張。”她搖搖頭,湊近他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帶著點惡作劇般的笑意,輕輕說:“顧總,戒指盒……沒在震吧?”
顧言的身體瞬間僵了一下,耳根的紅暈迅速蔓延開。他瞪了她一眼,眼神裡帶著警告,但更多的卻是縱容和寵溺。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像是懲罰她的調侃。
“林小滿,”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咬牙切齒的甜蜜,“今晚,你等著。”
悠揚的婚禮進行曲適時地響起,如同溫柔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整個宴會廳。
燈光柔和地聚焦在鋪滿鮮花的通道儘頭。
顧言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牽著林小滿的手,一步一步,堅定而沉穩地,踏上了通往他們未來的紅毯。
他西裝褲口袋裡的那個絲絨小盒,自始至終,安安靜靜,溫順地貼合著主人的心跳,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動。
尾聲:
兩年後。
林小滿挺著六個月大的孕肚,舒服地窩在客廳柔軟的沙發裡。午後的陽光暖洋洋地灑進來。顧言坐在她身邊,一隻手臂小心翼翼地環著她的腰,另一隻手拿著一本胎教童話書,用他那低沉悅耳、足以讓聲優失業的嗓音,正一本正經地念著:
“……於是,小王子對他的玫瑰說……”
“噗。”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氣泡破裂的輕響。
顧言手裡的童話書……憑空消失了。
林小滿:“……”
顧言:“……”
兩人麵麵相覷,空氣凝固了一秒。
林小滿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小家夥似乎在裡麵不滿地踢了一腳,像是在抗議爸爸念得太一本正經,不夠生動。
林小滿麵無表情地抬起頭,看向身邊那個耳根又開始隱隱泛紅、眼神裡充滿了懊惱和一絲羞赧的男人。
她慢悠悠地伸出手,精準地捏住了顧言那手感極好的、微微發燙的耳垂,語氣涼涼地、一字一頓地問:
“顧、先、生?”
“這、次、”
“又、是、哪、句、心、動、了?”
“嗯?”
顧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