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尉府,正堂。
氣氛,壓抑得如同即將噴發的火山。
當王翦,這位渾身浴血、煞氣未消的軍中悍將,將墨塵那份“以國之重器相脅”的最後通牒,一字一句地,傳達到李信的耳中時。
李信那張素來冷峻如鐵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一種難以遏製的,狂暴的怒意。
“好……好一個墨塵!好一個趙高!”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了身前的青銅大鼎之上!
“嗡——!”
大鼎發出一聲沉悶的悲鳴,竟被他這含怒一擊,砸得微微晃動!
堂下,所有衛尉府的屬官,無不噤若寒蟬。
他們知道,他們的主上,這位被譽為“帝國之鷹”的男人,是真的動了雷霆之怒!
他怒的,不是墨塵的“威脅”。
他怒的,是趙高那條毒蛇,竟敢用如此卑劣、如此不計後果的手段,去動搖他大秦的軍備根基!去動搖他李信,好不容易才在陛下麵前,掙來的一點點轉機!
“他趙高,以為自己是誰?!”李信雙目赤紅,如同擇人而噬的猛虎,“他以為,這大秦,是他一個閹人的後花園嗎?!他敢動我軍備的人,就是動我李信的命!”
“大人!”一名心腹上前,急聲勸道,“可那‘冰蓮血胎’,乃是宮中貢品,由太醫院掌管。而太醫院令,是趙高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我們……我們若是強闖,怕是會落人口實啊!”
“口實?”李信怒極反笑,笑聲中充滿了冰冷的殺機。
“他趙高,用‘化骨水’毒害我大秦數萬軍備匠人,意圖動搖國本,此為‘謀逆’!”
“我李信,奉天子之命,掌天下兵備,為救匠人,為保國本,強闖太醫院,索要解藥,此為‘忠君’!”
他猛地拔出腰間的佩劍,劍鋒直指堂外。
“我倒要看看,在這鹹陽城,是我這個衛尉的‘忠君之劍’利,還是他那個閹人的‘謀逆之刀’快!”
“章平!”
“末將在!”早已等候在外的章平,快步入堂,單膝跪地。
“點齊你麾下所有鐵鷹銳士!一個不留!”李信的聲音,如同臘月的寒風,冰冷刺骨。
“著甲!備馬!持我衛尉府金牌令箭!”
“即刻,包圍太醫院!”
“告訴太醫院令,就說我李信說的——”
他看著王翦,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足以讓整個鹹陽都為之顫抖的命令。
“他,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一炷香之內,若我看不到‘冰蓮血胎’,見不到解藥。”
“一炷香之後,我就親自帶兵,踏平他的太醫院,將他,以及他院內所有的人,儘數以‘延誤軍機,通敵叛國’之罪,就地……格殺!”
“喏!”
章平和王翦,齊聲爆喝,眼中,燃起了滔天的戰意!
是夜,鹹陽城,風聲鶴唳。
數百名身披重甲,手持強弩的鐵鷹銳士,如同從地獄中湧出的鬼神,無聲地,包圍了那座懸壺濟世,本該是全城最安寧的所在——太醫院。
冰冷的鐵甲,森寒的劍鋒,在月光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寒芒。
肅殺之氣,衝天而起!
太醫院令,一個平日裡養尊處優,隻知阿諛奉承的老官僚,被這陣仗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章……章校尉!你……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這裡是太醫院!是陛下欽點的清靜之地!你們……你們想造反嗎?”
章平策馬立於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感情。
“奉衛尉大人將令,前來提取軍國要物,解救我大秦數萬匠人之性命。”他的聲音,冰冷得像一塊鐵,“太醫院令,‘冰蓮血胎’,在何處?”
“冰蓮血胎?”太醫院令心中一突,隨即強作鎮定,“那……那是何物?乃宮中秘藥,下官……下官不知啊!”
“不知?”章平冷笑一聲。
他沒有再多廢話,隻是緩緩地,舉起了手中的衛尉府金牌令箭。
“衛尉大人有令。”
“一炷香。”
“香儘,藥未到。”
“你,和你這滿院的人,都將是……大秦的罪人。”
“屆時,我身後這數百兄弟的刀,可不認得,誰是懸壺濟世的良醫。”
說完,他將一支點燃的信香,狠狠地,插在了太醫院門前的石獅子頭上。
青煙,嫋嫋升起。
時間,開始倒數。
太醫院令看著那支燃燒的信香,隻覺得自己的生命,也在隨著那縷青煙,一點點地流逝。
他的腦海中,一邊,是趙高那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睛。
另一邊,是衛尉府那數百柄,已經出鞘的,冰冷的屠刀。
一邊是未來的清算,一邊是眼前的死亡。
“我……”他的嘴唇哆嗦著,心理防線,在死亡的恐懼麵前,寸寸崩塌。
“噗通”一聲,他癱倒在地。
“在……在!藥在!”他用儘全身力氣,嘶聲力竭地喊道,“在後院的秘庫之中!我……我這就去取!這就去取!”
香,還未燃儘。
一個由寒玉打造,散發著森森寒氣的盒子,被幾個太監,顫抖著,捧了出來。
章平甚至沒有打開驗看。
他一把奪過玉盒,對著身後的王翦,爆喝一聲!
“走!”
王翦接過玉盒,不敢有絲毫耽擱,翻身上馬,帶著十幾名最精銳的騎士,如同一道離弦之箭,衝破夜色,向著城外的“新生營”,狂奔而去!
而章平,則和他手下那數百名鐵鷹銳士,依舊如同一座座鐵鑄的雕像,死死地,封鎖著太醫院的大門。
他要等。
等到,王翦將解藥,安全送達的消息傳來。
他要用這數百柄出鞘的刀,為墨塵,為那數萬匠人的性命,加上最後一道……也是最血腥的一道保險!
這一夜,鹹陽城,注定無眠。
兩府相爭的驚雷,已經落下。
血與風的序幕,才剛剛……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