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拜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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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裴無算帶著寧昭在大清江北岸停下了腳步。

他們這幾日總算是擺脫了追兵,今日就在江邊修整。

風裹著雪沫子往領口鑽,寧昭攏了攏身上的青袍。

這是從張沉儲物袋裡翻出的,料子上乘,卻總透著股陰柔的香粉味,讓他很不喜歡。

他坐在江邊的磐石上,看千裡冰封的江麵像條僵死的巨蟒,一直鋪到水天相接的地方。

前世背過的那句“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突然湧上心頭,隻是此刻他身邊沒舟,也無蓑笠,隻有一身洗不淨的血腥氣和透骨的孤獨。

清夢死在雪堆裡的樣子,星禾化作冰晶時的微笑,玄九焦黑的殘骸……這些畫麵像釘在了眼睛中一般,每次眨眼都刺得他眼眶生疼。

“小子,擺著張棺材臉給誰看?”

裴無算趿拉著草鞋踩在雪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他將剛抓來的野味扔在一旁,不知從哪摸來根枯枝,蹲在寧昭身邊扒拉雪麵,露出懂得硬邦邦的地麵,又畫出歪歪扭扭的陣法。

“先吃點東西!”

陣法畫完,裴無算往陣眼處插了塊靈石。

“砰!”

一團火焰自陣法上燃起。

“老頭子我一把年紀,又要打獵,又要做飯,可憐呐!”

他暗示寧昭啥也不乾,手裡的活卻沒停,沒一會兒,兩隻野雞便被架上了火堆。

寧昭沒吭聲,隻是望著江麵的冰層發呆。

裴無算頭頂的三綹灰發又散了一綹,像隻炸毛的老母雞,半禿的腦門上沾著片雪花,卻渾然不覺。

他看寧昭還是這樣,歎了口氣:“江湖路,本就是獨來獨往的道。”

說著,他用枯枝敲了敲冰麵:“你看這江,表麵凍得瓷實,底下的水卻沒停過。人啊,要是總盯著冰麵上的窟窿,遲早得凍死在岸邊。”

他頓了頓,轉頭看向寧昭,渾濁的瞳孔裡映著寧昭的身影:“清夢和星禾的仇,玄九的命,你想報嗎?”

“想。”寧昭的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做夢都想。”

“想就彆耷拉著腦袋!”裴無算突然拔高聲音,枯枝在雪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太子是什麼人?先天境巔峰,手裡握著九幽厲火,背後還有整個大虞王朝的勢力。你現在是什麼?九竅境七層,就算有道體傍身,拿什麼跟他鬥?拿你這張苦大仇深的臉嗎?”

寧昭猛地抬頭,赤黑的右眼閃過一絲厲芒。

“變強。”裴無算扔掉枯枝,拍了拍手上的雪:“隻有變強,強到他不敢動你,強到你能把他欠的債,連本帶利地討回來。”

江風卷起寧昭額前的碎發,他看著裴無算布滿皺紋的臉,突然想起在洪武閣的六年,義父臨走時的叮嚀,清夢和星禾無微不至的照顧,甚至玄九在那破廟中對他的指點……

喉頭一緊,他猛地跪下身,對著裴無算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在上,請受弟子寧昭一拜!”

雪地被額頭撞出三個深坑,冰冷的雪粒滲進衣領。

裴無算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笑得胡子亂顫,缺了半顆的門牙漏著風:“好!好!老夫這輩子收的徒弟不多,你就算是關門弟子了!”

他伸手去扶寧昭:“你如今既然拜我為師,我也要了解了解你的實力,且說說,如今是何修為境界?”

寧昭斂袖一揖,語氣沉穩:“回師父,弟子目前是九竅境七層修為。僥幸在機緣巧合下覺醒了道體燭血九鱗身,此外還覺醒了陰陽雙生瞳,睜眼可洞察氣血流轉、招式軌跡,閉眼能感知天地靈氣、破除幻術。”

說到此處,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魑靈劍的劍鞘,喉結輕滾,將到嘴邊的“伴生妖靈八首蛟龍”又咽了回去。

他心中暗自思忖,八首蛟龍生來八首,其中七首皆被斬,光是夢裡所見的龐然虛影,便透著上古洪荒的威壓。而且這老龍還能將普通修士改造成道體之基,太過驚世駭俗,玄九曾告誡他,伴生妖靈是修士最大的機密,尤其這蛟龍來曆成謎,還是不說為好。

“好在八首蛟龍助我重塑道體,又在大戰時連番現身,耗損了太多本源,如今在識海深處沉睡,連一絲氣息都不透,不說也沒人知道……”

念及此,他抬眸望向裴無算,神色坦然:“隻是弟子入門尚淺,雖有道體加持,卻對功法運用、陣法之道一竅不通,還望師父多加指點。”

“燭血九鱗身?陰陽雙生瞳?”裴無算眼睛一亮,像撿到寶的老財迷:“道體啊!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怪不得你能這麼快解開地牢裡的陣法!”他繞著寧昭轉了兩圈,嘖嘖稱奇,“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

他越說越興奮,乾脆拉著寧昭坐在了篝火旁,一邊翻動炙烤的野雞,一邊關心道:“你這孩子,身世倒是坎坷。說說吧,你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

寧昭回憶起他的身世,將父親寧國公的事緩緩道來。

“我父親寧展,本是當代劍聖,先天境巔峰的修為。六年前先帝失蹤,八王守在各自封地各自為政,亂局漸生。父親被派往鹿州平叛,誰知一去便杳無音訊,後來竟傳出他通敵叛國的流言,三大門派受朝廷指使,一夜之間血洗寧國公府。”

寧昭指尖摩挲著腰間魑靈劍的劍穗,喉結滾動著,聲音裡像是沉了股冰碴子:“父親死後,義父方山成了繼任劍聖。是他在府破人亡時把我送到洪武閣七層,還留下這把魑靈劍……”

“方山……”裴無算撚著胡須喃喃自語,“倒是聽過這個名字,一手落日劍訣使得出神入化。隻是你父親失蹤這事,透著蹊蹺。先天境巔峰強者,哪能說失蹤就失蹤?”

寧昭抬眼望向被風雪切割的天幕,赤黑的右瞳裡映著碎雪:“所以我得去找我父親,是生是死總得有個說法……還要報仇……”

“那是當然!”裴無算一邊撥弄野雞,一邊勸道:“但歸根結底,你還是要提升自己的實力。”

“師父,那我接下來該怎麼修煉?”

“修煉?”裴無算摸了摸半禿的腦門,“大荒劍經你得接著練,那是一品功法,威力無窮,不過嘛……”他話鋒一轉,從懷裡掏出一本破舊的書冊,封麵寫著四個褪色的大字,九章算術。

“師父,您給我這個乾什麼?”寧昭接過書冊,一臉疑惑。

“乾什麼?”裴無算瞪了他一眼:“學陣法啊!老子江湖人送外號陣癲,當然要教你陣法啦!陣法是萬法之基,不管是煉器、煉丹,還是修煉,都離不開陣法。你看你跟太子打的時候,要是懂點陣法,何至於被他逼到那份上?”

他指著書冊:“陣法的基礎是什麼?是算術!沒有紮實的算術功底,就算給你再好的陣法圖,你也擺不明白。這九章算術你先看著,把裡麵的算理吃透了,再來找我。”

寧昭翻開書冊,看著裡麵密密麻麻的算題,不由得一陣頭大。沒想到不管在哪個世界,數學都是逃不開的坎。

“師父,這……”

“彆嫌麻煩!”裴無算打斷他:“想變強,就得下苦功夫。當年老夫為了研究一個破陣,可是在墳地裡蹲了三天三夜,啃著冷饅頭算步數。”

他拍了拍寧昭的肩膀:“先吃飯吧,吃飽了咱們去鹿州,你不是要找你父親失蹤的線索嗎?正好路上我教你陣法!”

寧昭點點頭,將《九章算術》小心翼翼地收進儲物袋,又看了一眼冰封的江麵。

雪還在下,但他覺得心裡的寒意似乎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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