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
寧昭無所謂地擺擺手,回憶著張沉的言語舉止,捏著嗓子問道:“你認識我……雜家?”
小太監指了指寧昭手中的紫色錦囊,討好道:“小的自然沒有那機緣認識公公,但我認識公公的錦囊呀!”
寧昭聞言不語,隻是轉過頭看向窗外。
見他不說話,小太監又諂媚說道:“小的進宮有六年了,從第一天當值便知道,這錦囊隻有大貂襠能用!”
大貂襠就是對大太監的尊稱,寧昭眉頭輕皺,說道:“你倒是有個好眼力見,我……雜家多年在宮外辦事,這次樊公公招我回來……卻是多了許多陌生麵孔。”
寧昭給自己立了一個多年未回宮的外放太監的形象,方便掩飾。
就連他口中的樊公公,都是當初聽清夢和星禾說的,據說是張沉的乾爹?那想必是個大太監了。
果然,竇小寶一聽樊公公,頓時眼前一亮:“公公年紀輕輕便……便帶金絲錦囊,想必也是樊公公的得力乾將!小的……小的真是三生有幸,能伺候您一回!”
“嗬嗬嗬!”
寧昭沒理會他,徑直走到窗邊,指尖貼上冰涼的窗紙。
透過紙縫,能看到朱雀門換班的禁軍正交接腰牌,銅靴踏在青石地麵的聲音在暮色中格外刺耳。
“我若是想偷偷進宮,你可有辦法?”背對著竇小寶,寧昭用陰柔的語調問道。
竇小寶支支吾吾,卻不肯說。
他畢竟是宮裡的太監,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嗯?”寧昭轉過身,看向竇小寶:“你不說我倒也不會逼你,規矩雜家也懂。”
他伸手把竇小寶招到身前:“雜家姓張,這次回來呢……是有些機密的事要辦!”
寧昭回想著張沉的動作,捏了個蘭花指:“這事不便讓外人知道,本想低調行事,卻不想因為這錦囊暴露了!”
竇小寶聽到這,隻唯唯諾諾的點頭不敢說話,他感覺自己好像卷入了一場陰謀,搞不好就能讓自己粉身碎骨。
他剛才有點後悔替寧昭解圍了!
看竇小寶不說話,寧昭哼了一聲,突然出手,一把擰住對方的脖子。
“雜家乾的是機密之事,你既然看出來了,就彆活了!”
他邊說邊加大力氣,竇小寶的臉很快就變成了紫肝色。
“張……張公公,”竇小寶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小的絕對不會亂說的!小的知道一個辦法……小的家裡還有八十歲老娘……”
“八十歲?”寧昭噗嗤笑出了聲,心想這小太監怕不是嚇得胡言亂語了。
眼看著竇小寶就要沒氣了,寧昭才鬆手,如丟死狗般將他扔到一旁。
“雜家一向賞罰分明。”寧昭坐到椅子上,陰陽怪氣地說道:“你不說,我就讓你死,你若是說了,雜家也不吝賜你點寶貝!”
說著,他從錦囊中掏出一本泛黃的書冊。
張沉的這個儲物袋中,除了銀子和衣物外,還有幾本書,寧昭看了,最珍貴的便是他平日裡修煉的內功,名叫《蒼蚺肉骨功》。
蒼蚺肉骨功是宮裡太監們最愛的功法,這門功法本身品階不高,也有頗多限製,但唯獨有一點,修煉此功到高深,可以修複肉身,不懼傷害,也就意味著太監們可以恢複“完璧之身”,所以身受太監們喜愛。
但是修煉這門功法有個限製,就是開竅之時,需要找到白蚺幼卵,將其種入自己體內,修成伴生妖靈。
而這宮中,剛好就有一隻白蚺老祖,每隔幾年便可誕下白蚺卵,這也成了皇家控製太監們的手段。
竇小寶看著麵前的內功,驚喜地以為自己在做夢。
他自幼家貧,被送入宮中,卻也吃儘了苦頭,和他同一批入宮的小太監死了七七八八,他也是靠著阿諛奉承,才勉強站穩腳跟,成為一名小采買。
而這原本就是他人生的終點了,因為他已經二十歲,沒有資格修煉內功,卻沒想到,現在又有了得到功法的機會!
他暗自下定決心,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學到這本內功!
看著竇小寶逐漸變亮的眼神,寧昭嘴角噙笑,問道:“怎麼樣?這你可喜歡?”
“小的……小的……”竇小寶抓耳撓腮,撲通一聲跪下:“公公若是將此功傳授給我,就是我的再造恩人!小的鬥膽請公公做我乾爹,我願意一生一世伺候公公!
“你這出息!”寧昭聽到這話差點笑出聲,心想這小太監怕是比他還大幾歲,也敢認他做爹,不怕他折陽壽嗎?
殊不知,這對於竇小寶來說又算得了什麼?在宮裡比這可恥的事可多了去了,如果就靠認乾爹就能得到功法,他甚至覺得自己賺到了。
寧昭沒有在認爹的問題上多耽擱,他蘭花指一捏,對著竇小寶的額頭就是一點:“差使辦好了,我就把這本書傳授給你,還要向樊公公為你請功!”
“小的……一定伺候好公公!”竇小寶趴在地上,身子顫抖,大喘著粗氣,隻感覺自己這回算是抱上了一條大腿。
“小的倒是知道條偏道。玄慈宮西邊有個浣衣局角門,平日裡走采買的車,守衛最鬆。”
“哦?”寧昭來了興趣,探著身子看向竇小寶:“我記得你說你就是玄慈宮的采買?”
“是,小的是采買,不過玄慈宮的采買有七八人,小的負責采買些日常零散物件,也就是混了個臉熟……”
“嗯……”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公公,菜好了!”
寧昭不說話,竇小寶趕忙爬到門口開門。
胖掌櫃帶著店小二一起,拎著兩個食盒,看到跪在地上的竇小寶,頓時一愣,看向寧昭的眼神更加恭敬。
竇小寶是玄慈宮采買,彆看在宮裡平沒啥地位,在外麵可是大爺,日裡欺行霸市,可謂是南門坊市一霸,如今卻如小狗般跪在眼前少年麵前,那這少年得是多大的官啊?
他們飛快將菜肴擺好,便逃也似的出了雅間,直到回到一樓,店小二才鬆了口氣,對掌櫃說道:“三舅,下次彆帶著我去上菜了,剛剛那屋裡,我感覺陰風陣陣的!”
“你說他這麼年輕,就當了大貂襠了,得有多厲害?”
聽到店小二這麼說,胖掌櫃趕忙上前捂住他的嘴,還一邊驚懼地看了看四周,才小聲交代道:“你給我聽著,像這種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的,說不定就是那武道修士,隻有修士才能保持青春永駐,你可萬萬不得有半分的不敬!”
店小二聽到這話,趕忙閉嘴,不再敢說什麼。
另一邊,寧昭看著滿桌的菜肴,食指大動。
他一整天都沒吃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恨不得端起盤子就大口吃喝,但一想到他現在正在扮演一個大太監,要保持形象,便指了指竇小寶說道:“雜家既然要跟你混進宮去,自然不能穿這身,你去找身乾淨衣服。”
竇小寶乾勁十足,弓著腰就退出了房間。
寧昭狼吞虎咽的吃完了滿桌的飯菜,便拿出錦囊來,自從得到這個錦囊,他還沒仔細瞧過,就見這錦囊用不知名的布料縫製而成,紫色為底,銀色絲線秀出繁複的花紋,看起來頗為精致。
而裡麵除了張沉的衣物外,還有五十兩一錠的銀子,堆了一小堆,還有一些書冊,大多是賬本,隻有一個地圖引起了寧昭的注意,就見這地圖上寫著“煉魂”二字,還有幾處用朱砂畫出的圓圈,似乎是什麼重要的節點。
半個時辰後,竇小寶抱著一身月白宦官服回來了。這衣服上繡著銀線雲紋,是內廷低階太監的製式。
寧昭換好衣服,在銅鏡前照了照,鏡中人麵如冠玉,眸若點漆,隻是眼神中怎麼也藏不住一股子戾氣。
都說人靠衣裝,寧昭穿上這身小宦官的服裝,越看越覺得自己有點公公的架勢。
越看越無語,寧昭捋了捋兩鬢的頭發,故意將紫色錦囊掛在腰間。
“走吧。”他甩了甩衣袖,率先出門。
竇小寶跟在他身後,眼神複雜地盯著他的背影。
張公公年紀輕輕,手段卻比宮裡那些老狐狸還狠,偏偏又拿出他難以拒絕的功法來引誘他,想必這一趟夜探宮城,不是那麼好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