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滴入清泉,悄然暈染開天際最後的殘霞。晚膳的煙火氣尚未散儘,徐雲瀚便已牽起雲兒微涼的手掌。他的動作輕柔卻篤定,仿佛捧著一隻剛破繭的蝶。“走,赴星辰之約。”少年清越的聲音在漸深的寂靜裡漾開漣漪。
山路蜿蜒,是大地沉睡後舒展的脊梁。雲兒赤足而行,新發的草芽怯怯托著她的足心,傳遞著春日初萌的癢意與生機。殘留的冬雪,被她輕盈的步履碾碎,化作一串銀鈴般的脆響,叮咚零落,是夜曲的前奏。山風掠過,調皮地拂弄著她披散的水藍色長發。那發絲在清冷月輝下流動著難以言喻的光澤,仿佛一縷遺落人間的星河,是造物主偏愛的賜予,純淨得不染塵埃。
“哥哥,”她忽然停下腳步,揚起臉,清澈的眼瞳裡清晰地倒映著天際疏朗的星辰碎影,也映著少年溫柔的臉龐,“你喜歡雲兒嗎?”
徐雲瀚的腳步微微一頓。山間蟲鳴仿佛也隨之屏息。指尖帶著山夜獨有的微涼,他輕輕拂開飄落在她額前的幾縷藍發,聲音低沉而篤定,似從胸腔最深處流淌出來:“自然喜歡。”
“有多喜歡?”她追問,眸光執拗,如同那一年初見冰糖葫蘆,非要得到確切答案才肯罷休的模樣。
望著她眼中的執念,徐雲瀚眼底的笑意如投入湖麵的石子,一圈圈漾開,溫柔而包容。他不自覺地加重了握著她手的力度:“比這連綿的山巒更高聳堅韌,比那無垠的瀚海更深邃浩瀚。”他微微停頓,視線越過她的發頂,投向深邃的夜空,聲音裡融進了宇宙的廣袤,“也比這天幕之上,我們目所能及,心所能想的……所有星辰的總和,還要多,還要多……”
雲兒唇角彎起,將小小的得意埋入唇齒之間,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嬌嗔:“笨蛋哥哥……”但那悄悄用力回握的手指,泄露了她內心翻湧的暖流,如同漲潮的春水,將他更緊地包圍。
山林愈發幽暗沉寂。夜色如濃稠的墨,將萬物輪廓暈染模糊。然而,正是在這極致的黑裡,生命的光芒開始悄然綻放。起初,隻是林間深處浮起幾點幽微的綠芒,如同沉睡的翡翠被月光喚醒,怯生生地在低矮的草叢間、濕涼的苔石上閃現,稍縱即逝。但這微光仿佛點燃了某種生命之火,很快,第二點、第三點……越來越多的翠綠色光點從枯枝間、石縫裡、搖曳的草莖上蘇醒。它們無聲地亮起,彙合,交織。
這些大自然的精靈,像是收到了無聲的集結號令,開始盤旋,聚攏,輕盈地舞動。它們不再滿足於地上的點點熒光,而是騰空而起,向著更深邃的夜空飛去。一條、兩條……無數條由熒熒綠光組成的溪流在山穀間流淌、彙聚。它們溫柔地盤旋上升,在墨玉般的天幕下,漸漸交織、纏繞、融合,終於,一道壯觀的、流淌著生命光輝的星河之橋,奇跡般地在空中呈現。它散發著翡翠與月光糅合的奇異輝光,磅礴而夢幻,橫亙在兄妹與皓月之間。這一刻,皎潔的明月在如此浩瀚的生命光流麵前,竟也收斂了清輝,顯得溫順而黯淡。造物的神奇,在凡俗的夜色中上演了不朽的傳奇。
“哥哥看!”雲兒驟然止步,聲音因極致的驚奇而拔高,帶著細微的顫音。
前方萬千螢火仿佛被無形的指揮棒引導,正前所未有地彙聚成一股磅礴而深邃的螺旋光帶。這光帶不再是細碎的熒光,更像是一條有實質的、流淌著濃鬱生命氣息的熒光綢緞,裹挾著山間的露氣與草木的清芬,溫柔又充滿力量地垂落人間,傾瀉在他們麵前的山崖之巔!罡風乍起,吹動她絳色的裙裾,如碩大的花瓣在星光下怒放。發髻上綴著的銀鈴叮當作響,聲音清脆空靈,滌蕩山野。這一刻,她周身沐浴在螢火與月色的雙重輝光之中,水藍長發仿佛汲取了星辰精華,盈盈閃動。眼前的少女,仿佛從九天之上降臨塵世的司星神女,聖潔、神秘、帶著不容褻瀆的自然威儀,也帶著對這紅塵煙火的好奇眷戀。
徐雲瀚的心被眼前景象徹底攫住。他迅速解下身上那件墨色細棉的披風,帶著少年體溫的布料被他仔細地鋪展在柔軟濕潤的草地之上。草葉上的夜露瞬間浸透了披風的下擺,泛起深色的潮痕,一絲涼意悄然滲入。“來。”他低聲說,拉著她並肩坐下。指尖不經意相觸,傳遞的溫熱驅散了夜的微寒。
靜謐流淌在彼此之間,隻有遠處山溪隱約的淙淙聲,應和著近處螢翅細微的振鳴。少年抬頭,目光掠過那震撼的光河,投向更深邃的暗藍,那些永恒懸掛的星辰,仿佛亙古存在的明燈。思緒飄得很遠,聲音也染上了回憶的朦朧,輕的如同夢囈:“幼時……你纏著我,說長大了,定要住在最高的那顆星星裡。我那時笑你癡心妄想……”
雲兒歪過頭,將小小的腦袋輕輕枕在他堅實的肩窩,汲取著他身上暖融融的熟悉氣息和草木清氣。她發絲間散逸出的、被水靈根浸潤過的獨特清冽蓮香,若有若無地氤氳開來:“如今呢?”她輕聲問,如同羽毛拂過心尖。
“如今……”少年收回目光,垂眸看她。恰在這時,北鬥七星巨大的勺柄如璀璨的冠冕,正懸垂於她微闔的眉睫之上,星輝灑落,映著她長睫上細密的露珠,也在她眼底投下靜謐的光點。他心頭微動,一種超越塵世的玄妙感油然而生,“倒覺得……那未必是癡人囈語了。”世間之大,機緣之玄,凡人如何揣度?
雲兒忽地綻開笑顏,那笑容純淨而靈慧,仿佛瞬間點亮了整個星空。她抬起纖細的手指,隔空點向那漫天星鬥,“若真有人在九天之上排星布陣,掌管這無垠浩瀚……”她頓了頓,目光灼灼地鎖住徐雲瀚的雙眼,“那人啊,定是把天地間最明亮、最珍貴的幾顆星子,都悄悄摘了下來,細心地嵌進了哥哥的眼睛裡。所以哥哥的眼,才總是這樣亮,這樣好看。”
徐雲瀚猝不及防,耳尖霎時染上霞色,心頭像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絲絲縷縷的甜意夾雜著局促彌漫開來。他輕咳一聲,掩飾般地屈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不輕不重地一彈:“好哇,敢取笑我。那雲兒豈非就是司掌這漫天銀河的仙子下凡,特意來點化我這凡夫俗子?”
恰在此時,山風毫無征兆地增強了力道!呼嘯掠過山崖!那些原本懸停、沉浮的螢火蟲仿佛被狂風吹散的花瓣,如疾風驟雨般紛紛落下,又如萬千跳動的星火精靈,圍繞著兩人上下翻飛,編織出更加迷離夢幻的光網。
在這突如其來的星火飛雨之中,雲兒倏地坐直身體!她澄澈的眼眸深處,翻湧著一種極其認真、近乎神聖的情緒。她毫不猶豫地伸出右手尾指,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力道,飛快地勾住了徐雲瀚垂在身側的尾指!夜風揚起她的藍發,發絲拂過少年的臉頰。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穿透時空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徐雲瀚耳邊:“哥哥!若他日雲兒真有機緣仙道,得以超脫,無論將來山移海枯,滄海幾度變作桑田……”
她凝視著少年深不見底的墨瞳,一字一句,如同在命運之書上烙下銘文:“我,徐雲兒,定要親自重排這天上星鬥,引萬古星河為幕布!為你——我的哥哥——傾儘所有,演儘世間最壯麗的風華!造一場獨屬於你的、永世不落的星辰盛宴!”
那雙凝望著他的湛藍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著漫天璀璨星光,也清晰地映著她那顆毫無保留的心。那其中的澄澈、堅定與滾燙的誓言,熾熱得幾乎要將這寒夜點燃。徐雲瀚的心被這驟然噴薄的、超越年齡的鄭重承諾深深撼動。他看著妹妹眼中燃燒的星海,看著她被山風掀起的絳色衣袂,如同浴火的蝶翼。胸中翻湧起難以言喻的激蕩情緒,化作千鈞之力。
他反手,毫不猶豫地、堅定地張開手指,與她稚嫩微涼的小手徹底十指相扣!仿佛要握住的不是一隻手,而是整個充滿未知與可能的未來!掌心緊緊相貼,沒有絲毫縫隙,少年掌心的灼熱溫度混合著螢火蟲群蒸騰起的微弱溫熱氣流,瞬間穿透了夜晚的薄寒,沿著血脈脈絡,滾滾燙入心口最深、最柔軟的地方。
他望著她,眼中光芒堅毅如磐石,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一種可以托付性命的篤定:“縱使天地傾覆,碧落黃泉永隔……我徐雲瀚,亦會守著此處、守著今日的誓言,候著!候我的雲兒……為我展開那漫天星幕的戲!”
他的話音落下的刹那,一股無形的氣流席卷山巔!山風……詭異地驟然息止!
頭頂,那條由萬千螢火蟲構成的生命光河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極致光芒!前所未有的龐大光群從山林深處、從溪澗之畔、從岩石縫中,爭先恐後地升騰而起!它們不再隻是盤旋上升,而是狂暴地奔湧、彙聚、衝撞!
刹那間它們化作了一股席卷天地的、由純粹的生命光點構成的滔天洪流!這道熒碧色的光潮如此耀眼奪目,璀璨到令人心悸!它以一種吞噬般的姿態淹沒了頭頂那道原本璀璨的星河之橋,更以排山倒海之勢撞向懸掛在蒼穹中央的皎皎明月!皓月的清輝在如此浩大磅礴的生命力之前,被無情地、徹底地遮蔽、覆蓋、奪去了所有光彩!夜空中仿佛同時出現了兩個巨大的光源——一個是被壓迫的蒼白圓盤,另一個則是主宰一切的、沸騰的、碧綠光海!整個山崖、整片夜空,被這億萬生靈煥發的光芒徹底主宰!這光海無聲地湧動著,變幻著形態,如呼吸,如脈動,將寂靜的夜推向了神秘莫測的輝煌!
真正的星河似乎也為之震顫!它龐大而古老的身軀緩緩傾斜、流動,仿佛古老的神靈投下驚鴻一瞥。無數星辰的光芒在這突如其來的、極致的地麵光源映照下,閃爍得更加急促而激烈,仿佛宇宙之心在共鳴跳動。
雲兒被包圍在這無儘的光之海洋中。絳色的裙擺因她坐姿而鋪展在茵茵綠草之上,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宛如大地盛開出的一朵碩大奇蓮。層層疊疊的螢火蟲彙聚著、簇擁著她飛舞,熒光流瀉,將她與身畔的少年緊緊籠罩。這一刻,天地之間,萬籟俱寂,世界仿佛縮小至此片被聖光籠罩的山崖之上,時間似乎也被這光芒黏著、停滯,隻剩下他們彼此的心跳與流淌的星河。
良久星海的光輝在頭頂永恒流淌,雲兒從這令人窒息的光之震撼中緩緩回神,目光重新投向蒼穹深處,那些亙古不變的璀璨群星。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夢囈般的飄渺:“哥哥……你說……那些星星上麵……是不是真的住著無所不能的仙人?”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哥哥手掌邊緣的薄繭,繼續想象著:“他們……是不是……此刻也正像我們這樣,坐在某個遙遠的地方,看著腳下同樣的、繁密的星光?或許……也正像看我們一樣……看著我們?”少女的思緒總是飛得很遠,即使親眼目睹了“神跡”,她仍然相信宇宙有著無限可能,一顆心充滿了對浩瀚未知的探索渴望。畢竟,誰又能保證,太陽明早一定會在同一個地平線如約升起?
徐雲瀚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她的好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也讓他陷入更深的思慮。他的聲音緩慢而深沉,帶著少年特有的思索:“哥哥也不知道那真相如何……或許有,或許無……但我常想……”他頓了頓,指尖指向那浩瀚的群星,“若這夜空真是一幅巨大的畫卷,我們所見點點繁星,皆是畫上墨跡。那麼,執筆揮灑、排布這些星辰,使其運行不悖、明滅有序的那隻手……那隻無形的手……它所創造、安排這一切的目的,或許……不過是為了呈現給某個無法想象的存在,去看一場盛大而永恒的……名為‘宇宙’的幕上光影戲吧?我們……隻是戲台下……偶爾抬頭的看客……”
“這樣麼……”雲兒的眸光因這個宏大的比喻而閃爍了幾下。下一秒,她眼底的情緒忽然由迷惘轉為一種純粹的、孩子氣的鄭重與期待。她猛地轉過身,麵對麵朝向徐雲瀚,向他伸出了右手。那手小小的,在熒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稚嫩。她執拗地將尾指翹起,仿佛要鉤住某種無形的契約。
“那……哥哥,我們約定!”她的聲音清脆而有力,“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仙人,能重排星鬥……我們也要做到!”她的眼睛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星辰,“等我們強大了!等你需要的時候!無論我在哪裡!”她鄭重地強調著,小小的尾指在空氣中微微晃動,發出無聲的邀請,“拉勾!”
那眼神純粹而堅定,帶著一種超越年齡的、近乎信仰的執著,不容抗拒
徐雲瀚看著雲兒,一股暖流伴隨著微微的酸澀湧上鼻尖,直衝眼底。他仿佛看到了那個小時候為了守護幾顆糖果,鼓著臉頰不肯妥協的小女孩。笑容在他唇邊化開,溫柔而鄭重。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尾指。
“拉勾。”
兩根手指,一纖細稚嫩,一初顯骨節分明與力量感,在小指的第一指節處,輕輕而又深深地、穩穩當當地勾纏在了一起。清冷的月光仿佛擁有了實質,溫柔地流淌在他們緊密相纏的指縫之間。
萬籟俱寂。連肆虐的螢火蟲光潮也仿佛感受到了什麼,舞動的頻率變得舒緩、莊重。山風終於又開始了它的吟唱,緩緩掠過。四周叢生的草木,敬畏地朝著星光下的兩個小小人影深深俯首低伏,如同對自然神靈最虔誠的禮拜。那由億萬生命散發的熒光,在這一刻,仿佛真的化作了一個無形的、永恒的誓言符咒,無聲地烙印在天地之間,在流螢與星河的共同見證下,氤氳擴散。
夜色如同滴入硯台的濃墨,越來越深,然而黑暗並未吞噬一切。東方,啟明星開始掙紮著掙脫夜幕的束縛,一點無比明亮的光點,堅定地在暗藍的天絨上穿刺而出,如同離弦之箭劃破靜默,昭示著長夜將儘。
徐雲瀚感受到夜風中的涼意明顯加重。他下意識地收攏手臂,將妹妹更加靠近自己身邊,用自己年輕卻開始變得堅實的身軀為她遮擋風寒。“夜深了,”他低聲說,聲音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與不舍,“該回了。”若再流連,怕驚動擔憂的父親,舉著昏暗卻溫暖的燈籠,在愈發崎嶇的山路上焦灼地尋人。
雲兒點點頭,然而目光卻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依然固執地黏著在那片漸漸被晨曦稀釋的星河與逐漸黯淡但餘韻仍在的螢海之上。眸子裡盛滿了戀戀不舍,如同貪看糖果鋪的孩子。
少年見狀,唇角勾起無奈又縱容的弧度。他轉身,在他麵前俯下身去,寬闊而略顯單薄的脊背在她麵前展開成一個安穩的天地。“上來。”簡簡單單兩個字,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力道。
沒有絲毫的猶豫,雲兒溫順地伏上他尚顯單薄卻已初具力量的脊背。手臂柔軟而依賴地環住他的頸項。他穩穩地將她托起,起身。腳下枯草發出細微的碎裂聲。
每一步踏下,草葉間的露珠在腳步下碎成更小的水鑽。山風溫柔地穿行在兩人之間。她發髻上精巧的銀鈴,隨著少年沉穩的步伐,發出了輕微而極有節奏的“叮鈴…叮鈴…”聲。這聲音不再是山崖上的空靈,而是在沉靜的歸途之中,搖曳成一首悠遠纏綿的、載著星光與夢境、仿佛永遠沒有儘頭的安眠童謠,輕輕搖晃著伏在少年背上女孩漸漸沉重的眼皮。
槐裡沉睡的輪廓在熹微的晨光中開始顯現模糊的剪影,依偎著沉默的棲梧峰的懷抱。身後,那承載了所有感動、承諾與星輝的山崖開始緩緩沉入更深的暗影。
山風並不停歇,它執著地吹拂著,卷動路邊低伏的草葉,發出私語般的“沙沙”聲響。它溫柔而耐心地將今夜的一切——星輝的閃耀、螢火的絢爛、彼此的歡笑、十指勾連的溫度、那回蕩在寂靜與喧囂裡的莊重誓言——悉數拾起,細細分揀,再以最柔韌的情感絲線,小心翼翼地編織進一個叫作“記憶”的繩結之中。每一個繩結都飽含著光與溫暖,將在漫長的時光裡沉澱。
少年背著妹妹,一步步走下山坡,走向人間煙火。他的足步沉穩,踏碎滿地草露,背上是此生最重要的珍寶。
東方的天空終於不再隻是一顆啟明星孤懸。細碎的、帶著濕潤感的光線開始頑強地滲透濃稠的黑暗。朝霞,這個宇宙最華美的調色師,正在遠方層層疊疊的雲絮之上,輕柔地、試探地塗抹著第一抹清冷的淡金和羞澀的薔薇粉。
待到那噴薄欲出的光芒徹底染儘天際所有的雲絮,將萬物從沉睡中喚醒,他們並肩佇立的那一方臨風山崖,將定格在這破曉之前的珍貴瞬間。它將被鑄造成一把名為“坐標”的時光之鑰,被鄭重地投入歲月的長河。
它將永遠在那裡,不增不減,成為這條河流中最醒目、最堅固、最明亮的燈塔。
無論光陰如何衝刷,世事如何變遷,它都將靜立如初。
靜候著流年轉圜,靜候著海角天涯的人重新踏上歸途。
靜候著少年承諾守護的星幕在未來的某一天鋪展,也靜候著另一個春天——攜帶著它必然擁有的繁花與新生——
準時而溫柔地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