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一支小小的隊伍,在凜冽的寒風中,艱難地跋涉在通往幽冥雪原的茫茫雪地上。
隊伍隻有四人,一架簡陋的雪橇。
林燼親自駕馭著雪橇,六條精壯的雪橇犬在前方奮力奔跑。林曦裹著厚厚的裘皮,安靜地躺在雪橇裡,她的身旁堆滿了雪絨花,淡淡的清香縈繞四周,讓她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比之前好了許多,呼吸也平穩了不少,隻是依舊昏迷不醒。
影刺坐在雪橇後方,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他的傷勢在藥物和自身底子的支撐下,已經恢複了七七八八,隻是麵色依舊有些蒼白,眼神卻銳利如鷹。
年紀最小的阿朵,則蜷縮在林曦腳邊,小臉凍得通紅,卻懂事地沒有叫苦。她不時會指點方向,告知林燼一些雪原上的注意事項。
他們最終還是沒有等到那支大型商隊。林燼用重金從望北鎮雇傭了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向導。然而,在進入幽冥雪原外圍的第三天,那名老向導便說什麼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前麵的雪域,是‘亡者歎息之地’,活人進去,九死一生啊!”老向導哆哆嗦嗦地指著前方一片被灰黑色霧氣籠罩的山穀,眼中充滿了恐懼,“傳說那裡有雪山之神的詛咒,進去的人,都會被凍成冰雕,魂魄永世不得安寧!”
無論林燼如何加錢,老向導都執意返回。無奈之下,林燼隻能讓他離開,自己則根據阿朵的指引,繼續向雪原深處進發。
越往北,天氣越發酷寒。鵝毛般的大雪終日不歇,狂風如同鬼哭狼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入目所及,皆是一片單調的雪白,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了這種顏色。
這裡的寒冷,與滄瀾郡城的濕冷不同,是一種乾燥而鋒利的酷寒,仿佛能直接穿透骨髓。若非有裘皮衣物和林燼不時輸入的微弱骨力護體,恐怕連影刺這樣的武者都難以長時間承受。
林燼的左臂,那截石化的墨骨,在這種極寒的環境下,反而感覺不到太多的不適,甚至隱隱傳來一絲絲親切之感,仿佛這片冰天雪地才是它真正的歸宿。而他體內的燼劫咒血,似乎也因為這酷寒而變得沉寂了一些,讓他暫時擺脫了那種失控的狂暴感。
“林……林大哥,前麵那片山坳,應該就有雪絨花。”阿朵縮在裘皮裡,指著不遠處一處被積雪覆蓋的凹地,聲音有些發抖。
林燼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隻見那山坳背風向陽,積雪相對較淺,隱約可見一些深色的植被頑強地從雪層下探出頭來。
“影刺,你在這裡照看曦兒和阿朵,我去就回。”林燼將雪橇停穩,叮囑道。
“主上小心。”影刺點頭。
林燼深吸一口氣,踏著厚厚的積雪,向那片山坳走去。
山坳不大,裡麵果然生長著一片雪絨花。這些雪絨花比在望北鎮買到的更加茁壯,花瓣也更加潔白,散發出的清香也更加濃鬱一些。
林燼心中一喜,急忙俯身采摘。他采得很小心,儘量不損傷花朵的根莖,希望它們來年還能繼續生長。
就在他采了小半籃雪絨花,準備返回時,異變突生!
“沙沙……”
一陣輕微的異響,從他身後的雪層下傳來。
林燼猛地回頭,眼神一凜。
隻見他身後不遠處的雪地,突然鼓起一個土包,緊接著,一隻覆蓋著白色鱗片、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利爪,猛地從雪下探出,帶起一片雪沫,狠狠抓向他的後心!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鑽,令人防不勝防!
林燼身經百戰,反應何等迅速。他幾乎在利爪出現的瞬間,便已察覺到了危險。身體猛地向左側橫移半尺,同時左臂墨骨反手格擋!
“鏗!”
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響起!
那白色利爪與林燼的墨骨手臂狠狠撞在一起,濺起一串火星!
林燼隻覺一股巨力傳來,手臂一陣發麻,身體被震得後退一步。而那偷襲他的東西,也被他這一擋之力震得從雪下完全鑽了出來。
那是一頭通體覆蓋著白色鱗甲、形似蜥蜴、卻又比蜥蜴大了數倍的怪獸!它長著一顆猙獰的三角腦袋,猩紅的眼睛閃爍著殘忍的光芒,口中布滿了鋒利的獠牙,四肢粗壯有力,爪子如同鋼鉤般鋒利。
“雪域冰蜥!”林燼腦海中瞬間閃過這種妖獸的名字。這是幽冥雪原上一種常見的低階妖獸,相當於凡界武道的淬體境巔峰,以狡猾和凶殘著稱,喜歡潛伏在雪下偷襲獵物。
眼前這頭雪域冰蜥,體型比尋常的要大上一圈,氣息也更強,恐怕已經接近煉氣境初期了。
“嗷!”雪域冰蜥一擊不成,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再次撲了上來,兩隻前爪左右開弓,帶起道道寒光。
林燼冷哼一聲,不退反進。他如今的實力雖然沒有吞噬骨骸時的爆發力,但經過多次生死搏殺和燼劫咒血的淬煉,肉身強度早已遠超同階,再加上堅不可摧的墨骨左臂,對付這種級彆的妖獸,並不吃力。
他以墨骨左臂硬撼冰蜥的利爪,右手則化作刁鑽的掌刀,不斷攻擊冰蜥的薄弱之處,如眼睛、脖頸等。
“砰砰砰!”
一人一獸在小小的山坳中激戰起來,雪沫紛飛,勁氣四溢。
雪域冰蜥雖然凶悍,但林燼的戰鬥技巧更加老辣,墨骨手臂更是無堅不摧。數個回合之後,冰蜥身上便已多處掛彩,發出一聲不甘的哀嚎。
林燼抓住一個破綻,墨骨左手如同鐵鉗般鎖住了冰蜥的脖子,右手並指如劍,狠狠刺入了冰蜥的眼窩!
“噗嗤!”
鮮血與腦漿迸濺而出!
雪域冰蜥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便徹底沒了聲息。
林燼鬆了口氣,甩掉手上的血汙。他看著地上冰蜥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這冰蜥的骨頭,不知道吞噬之後會有什麼效果?
他之前吞噬的,大多是人族武者或強大妖獸的骸骨,這種生活在極寒之地的妖獸,還是第一次遇到。
略一猶豫,林燼便伸出那隻石化的左手,按在了冰蜥的頭骨之上。
“吞噬!”
一股冰涼的能量,順著他的手臂湧入體內。與之前吞噬其他骸骨時的感覺不同,這股能量中,蘊含著一絲絲精純的寒冰之氣。
這股寒氣進入他體內後,非但沒有讓他感到不適,反而與他體內的燼劫咒血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共鳴。那原本有些沉寂的咒血,在這股寒氣的刺激下,竟然緩緩流動起來,而且流動的軌跡,似乎比之前更加順暢了一些。
更讓林燼驚喜的是,他左臂上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和劇痛,在這股寒氣的滋潤下,竟然減輕了不少!
“這……”林燼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難道,吞噬這種極寒屬性的妖獸骸骨,可以緩解燼劫咒血的反噬?甚至……可以幫助他更好地掌控咒血?
這個發現,讓林燼精神一振!
就在此時,他的腦海中,再次湧入一股微弱的記憶碎片。
這一次的記憶碎片,並非來自冰蜥,而是來自他之前吞噬的那名凝骨境青衣樓殺手。似乎是那股寒冰能量的刺激,讓他腦海中殘留的記憶碎片再次浮現。
畫麵依舊是那片翻湧的“燼海”和那座詭異的祭壇。
但這一次,他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在那座巨大的祭壇周圍,除了無數扭曲哀嚎的影子,似乎還站立著一些身披黑色鬥篷、氣息陰冷的身影,他們仿佛是祭壇的守衛,又像是某種儀式的執行者。
而祭壇的上方,那“永寂王座”的虛影,也更加凝實了一些。隱約間,林燼似乎看到王座之上,端坐著一個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無儘威嚴與死寂氣息的存在!
那個存在,僅僅是一個輪廓,就讓林燼感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仿佛,那就是世間一切恐懼與絕望的源頭!
“他們……在做什麼?”林燼看到,那些黑袍身影,似乎在將一些從“燼海”中打撈上來的“東西”,投入到祭壇之中。
那些“東西”,有的是殘破的骸骨,有的是破碎的靈魂,還有一些……是一些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光團”,仿佛是某種本源能量。
而隨著這些“東西”被投入祭壇,祭壇上方的“永寂王座”,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散發出的氣息也更加恐怖!
“這‘燼海’……這‘祭壇’……這‘永寂王座’……”林燼喃喃自語,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安。
這些,與曦兒的病,與他自身的燼劫咒血,究竟有什麼關聯?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似乎正在一步步接近一個驚天動地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很可能與整個世界的真相有關!
就在林燼心神激蕩之際,一聲淒厲的尖嘯,突然從雪橇的方向傳來!
“阿朵!”
是影刺的驚呼聲!
林燼臉色驟變,來不及多想,抓起身旁的雪絨花,身形一晃,便如離弦之箭般衝出了山坳!
隻見雪橇旁,影刺正與兩頭比之前那頭雪域冰蜥更加高大、氣息也更加凶悍的白色怪物纏鬥在一起!
那兩頭怪物,同樣是雪域冰蜥的模樣,但它們的體型幾乎是普通冰蜥的兩倍,身上的鱗甲呈現出一種冰晶般的質感,散發出的寒氣也更加逼人!
這兩頭,赫然是達到了凝骨境初期的變異雪域冰蜥!
影刺雖然實力不弱,但同時麵對兩頭凝骨境妖獸的圍攻,早已險象環生,身上多處受傷,鮮血染紅了雪地。
而更讓林燼心膽俱裂的是,阿朵小小的身影,正被其中一頭變異冰蜥叼在口中!那冰蜥的獠牙,已經刺入了阿朵的肩頭,鮮血淋漓!
阿朵發不出聲音,小臉煞白,眼中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雪橇犬早已被嚇得四散奔逃,林曦依舊安靜地躺在雪橇裡,似乎對外界的一切毫無察覺。
“畜生!放開她!”林燼目眥欲裂,發出一聲驚天怒吼!
他體內的燼劫咒血,在這一刻,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焦急,再次瘋狂湧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