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被安排去了南北快速崗“送死”,程野索性直接翹班,連檢查站也懶得去遠程打電話請假。
南北兩站分彆由東派和西派管理。
而中央檢查站則由兩派輪換管理,今天正好輪到東派的執勤站長賀飛。
“賀站長,我這邊突然有些狀況,可能暫時去不了檢查站報到”程野話音未落,聽筒裡就傳來賀飛爽朗的笑聲,混著辦公室裡此起彼伏的通訊器提示音。
“程野啊,丁站長剛和我提過你的事,放心,快速崗責任重大,新人想要扛起這麵旗可不容易,這樣,假期給你批到後天,好好準備準備,彆辜負了丁站長和大家的期望!”
在期望兩個字上,賀飛特意加重了聲音。
言外之意很明顯,請假準備可以,但彆想著請假蒙混不去快速崗。
“好的,感謝賀站長理解,我會準時到崗的。”
寒暄幾句掛斷電話,程野倒是沒想到還能多得一天假期,本來有些緊張的準備時間頓時變得充裕起來。
打水,洗臉,微冷的水流撲在臉上,洗去了一夜未眠的疲憊。
盯著鏡子看了許久,程野忽的扯出一絲笑容。
陡然來到這個陌生的廢土,周圍熟悉的一切全部瞬間消失,朋友、親人、社會關係,尤其是長相的變化,讓他始終有種遊離在世界之外的巨大空虛感,不真實感。
內心也一直有個聲音在大喊著:掙紮有什麼意義,放棄吧,放棄或許能立刻回到熟悉的地球,不用再困守於這處吃人的廢土,在窒息中徒勞掙紮。
這種想法,隨著時間不斷發酵。
致使兩個月以來,程野時常都會在噩夢中驚醒,站在窗邊、去到天台,不止一次的想要“重開”試試。
可現在,他猛地發現,自己腦子裡的那種想法竟然全都消失了。
似乎就在昨晚,似乎隨著實力的增長,消失的一乾二淨。
更詭異的是,凝視鏡中自己時,他的腦子裡多出來了無數新的念頭:
他猛然驚覺,猛然發現,自己好像
突然有點喜歡這個世界?
有點舍不得離開了?
不僅僅是因為廢土和地球一樣,這裡也有真心關心他、對他好的人。
更是因為,這處危機四伏、暗流湧動的世界。
簡直太特麼的刺激了!
人與人之間的博弈,兩個派係的鬥爭,動輒就要你死我活的算計。
相比較地球上日複一日的重複生活,端上鐵飯碗就能一眼望到頭的人生。
這日子,簡直太過癮了。
“該死,我不會是個抖吧?”
喜歡刺激和厭倦重複,應該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性格。
程野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更加趨向於後者,隻是社會環境將他人格裡那一部分壓抑了下去,遲遲無法表現出來。
例如現在再給他一次機會選擇兩個世界。
程野完全不敢保證,自己會堅定的選擇回到地球,回到如nc一般的人生裡。
“以我的身份,絕對無法融入西派。”
不僅僅是東方麵孔,更因為程龍的影響力、劉畢的身份,隻要程野做不到將這些切割乾淨,西派就絕對不會容納他加入。
“所以接下來想要活下去,其實隻有一個笨辦法重新回到牌桌,努力展示出自己的價值。”
這一點,於程野而言,其實並不難。
因為他現在的實力,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和丁以山的印象有了巨大差距。
“不靠任何人的幫助,撐過快速查疫崗上手這段時間。”
“再尋個合適的機會,展現出我的戰鬥力和整體素質,我就不信我的點數大於加西亞了,丁以山還能舍得和西派爆牌!”
擦乾臉上的水珠,程野回到屋裡,將剩餘的七袋營養漿全部裝進背包。
之前為了快速上手檢查官的工作,他將精力基本都放在了熟悉檢查流程上,靠死記硬背完成了全部理論知識考核,甚至還破了個檢查站的小記錄。
但這般分配時間,也導致了他對感染體、以及整個廢土世界的認知並不夠,或者說為了活下去,根本無心去了解這些。
現在輪換到快速查疫崗,這些卻是必須要儘快了解的東西。
“兩天時間,應該足夠我熟悉常見的感染體應對方式了。”
程野換上雨衣,拿起背包出門。
幾通電話的耽擱,時間已經過了八點,主城區再度熱鬨了起來。
一路走過,幾處地勢較低的地方果然已經淹水,住在裡麵的居民隻能用水桶一下一下往外舀水,模樣狼狽。
或許是新居民湧入過多的原因,幾處大型商城門口架起了賑災棚。
但凡新加入幸福城的居民,都能憑居民證免費在這裡領取營養漿,每人每天三袋,持續三天時間。
此外,工務署還支起了數個‘以工代賑’的招工棚。
程野擠進人群,目光掃過海報上潦草的字跡,發現主要集中在三個方向:
1修複地下老舊的排水設施,以及各類管道。
按照人頭算工,每人每天可以拿到16幣,相當於8包營養漿,對比地上的排水工作,絕對算是肥差。
不過相應難度也很大,因為地下環境非常複雜,臟汙橫流,受傷概率不小。
2配合官方隊伍繼續擴增緩衝區的橫向麵積。
目前的緩衝區是依托川市舊時代的工業區擴建而來,周邊大多是空曠的荒野以及廢舊廠房。
開辟更多的生存空間出來,自然能容納更多的流民,保證個人生存空間。
同樣按照人頭算工,每人每天可以拿到 12幣。
3離開緩衝區,回到城市廢墟拾荒,或是前往指定地點獲取資源。
依照往年慣例,夏季暴雨過後,會迎來一段無雨無風的涼爽秋日。
簡單的帆布帳篷可抗不過寒冷的冬季,所以隻能在冬季前提前準備建築材料。
趁著秋日開工,才能在寒冬來臨前擴建出更多遮風擋雨的民居。
由於風險極高,這一項任務報酬不定,根據回收的材料種類、重量決定最終報酬。
“冬季”
前兩項工作是緩衝區目前發展的方向,主要還是以修複老城區+橫向擴建為主。
這不奇怪,因為舊時代那些留下來的高樓大廈經過風吹日曬,如今大多已經成為了危樓,修複難度遠超過了推倒重建一座。
再加上神出鬼沒的變異獸、威脅極大的感染體,城市廢墟向來都是生命禁區,也就一部分拾荒者會冒險踏足其中。
而後一項工作,卻從側麵反映了緩衝區目前的隱患。
流民如潮水般湧入,緩衝區早已不堪重負,到了能夠容納的上限。
“冬季一到,萬裡冰封,大壩電力不足,供應內城都為難,緩衝區絕對會大停電,供暖什麼的想都彆想要是不趁著接下來的秋天瘋狂擴建,住帳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變成冰棍。”
擠出人群,程野抹了把臉上的水珠,暗暗警醒。
以筒子樓的牆板厚度,隻要外麵溫度低於零下二十度,裡麵也肯定和冰窖差不太多,要不了幾天就能凍出病來。
不過現在還不是他擔心冬季該怎麼度過的時候,先想辦法從快速查疫活下來,才有資格談應對後續的天災。
上了公交車,裹滿黃泥的車輪碾過積水,車身在泥濘的道路上劇烈搖晃。
程野攥著扶手,目光掃過窗外模糊的雨幕中飛速倒退的破敗建築。
以往都是從主城區前往南向訓練場,往北向他卻是第一次來。
不同於南向到處都是空地和廠房,北向是以前的工業生活區,路邊錯落的民居擠擠挨挨,牆麵布滿青苔與裂痕。
有的窗戶缺失了玻璃,隻用破木板胡亂釘著,有的則乾脆敞開著,從中露出幾雙充滿死寂的眸子。
一路往前,當報站器沙啞地喊出“圖書館站”後,程野在車內乘客的集體注目禮下,孤零零地踏出車門。
潮濕的熱風裹著雨絲撲麵而來,濺起的水花拍在雨鞋上。
抬頭看向不遠處,一座曾經是社區服務中心的三層小樓,被改造成了所謂的圖書館,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傾瀉而出。
在這陰雲密布的雨天,整個世界都被裹進灰蒙蒙的冷色調裡。
雨幕中的橘色光芒,竟讓程野心底難得生出一絲熟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