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來的中年人,霍元鴻認識。
頭一天登記的時候,管事老徐帶他登門拜訪過,是方玉的族叔,首富方家主脈相當有權勢的一位大人物!也是方家在武館的主事人!
對於哪些弟子有資格得到方家資助,資助力度如何,享有極大的話語權,甚至大多時候能一言而決!
如王天龍那樣能享有地級資源,上等秘藥任意索取,且每三個月都有一株頂級大藥支配權,就是這位方家中年人出麵調撥的資源。
此人親自現身,讓在場的實權管事和暗勁老弟子都暗暗心驚,連幾位受人敬仰的教習都麵露笑容起身迎接。
中年人進來後,掃視了一周,注意到角落裡的霍元鴻,眼神微微停頓,旋即便先走到王天龍那桌。
“天龍,祝馬到功成,奪得榜首。”
中年人笑著拍了拍王天龍肩膀,頓時引得幾位暗勁老弟子都心生羨慕,知道等此次比武後,王天龍的待遇估摸著還會再提。
至於比武的彩頭,那份頂級秘藥赤練膏,想都不用想,就是這位方家大人物特意為王天龍準備的,隻是找了個比武的由頭給罷了,通過這種以權謀私的方式變相給予王天龍支持。
“方先生放心,我觀問劍武館諸子,不過插標賣首罷了!”
王天龍舉起酒杯,一飲而儘,微笑道。
接下來,中年人走向了其他兩桌,依次對著其他兩位練武奇才也勉勵了一番,預祝他們在即將開始的比武中旗開得勝。
最後,才朝著角落裡走來。
“霍真傳,武館的吃食可還習慣?”
中年人微笑著說道。
從打招呼的順序,可以明顯看出他心中的重視程度。
霍元鴻,儼然排到了前三開外。
“還不錯,這小籠包蠻合胃口的。”
霍元鴻神態從容,並未因對方大人物的身份而拘謹。
這番風采氣度,倒是讓這位方家中年人眼裡閃過異色。
身為方家在武館的主事人,他已經得知了家族那傳來的消息,說是老祖宗親自做決定,破例給這個出身寒門的年輕人地級待遇。
對於這個決定,他是頗為不快的,在他看來,此事定是李書行親自出麵,才讓老祖宗賣了個麵子。
如今大變將至,藥材資源愈發珍貴,調撥到武館的資源本就不夠用了,還得擠出一部分賣李書行麵子,這叫他如何分配?
總不可能……將本該調撥給王天龍這樣絕世天才的資源,拿來給一個關係戶吧?
倘若因此耽擱了王天龍練功,導致其最終沒能走到明勁極致,那豈不是巨大的損失?
當然了,心裡不快歸不快,李書行的麵子總還是得給的,因此他才會在籠絡過王天龍和另兩位練武奇才後,多停留一會,往角落這邊來打個招呼。
可意外的是,此刻一見,這個年輕人身上竟已徹底褪去了初見時的青澀拘謹,言談舉止中透露著由內而生的從容。
這種從容,並非那種故作鎮定的從容,而是像那些聲名在外的大高手那樣,對自身足夠自信,因而無懼、無畏的從容。
不簡單!
中年人身為方家的巨擘,執掌對武館的資源配給多年,眼力自然厲害,一眼就意識到了霍元鴻的非凡!
憑這份從容鎮定在,哪怕日後在武道上沒法有大的成就,擔任武館的大管家,負責待人接物對接各方勢力,也是相當合適,難怪能被李書行瞧中!
一時間,霍元鴻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上升到足以媲美那兩位練武奇才的位置,僅次於王天龍!
看向霍元鴻的眼神,也多幾分重視。
“此次的比武,我等著霍真傳一鳴驚人,衝進前五!”
“承蒙吉言。”
霍元鴻笑了笑。
“師弟也在啊,近來練得如何,要有困惑的話,師姐我也可幫忙解答一二。”
方玉也走了過來,畢竟這個才是自己的親師弟,總不好人前太厚此薄彼。
“還行,就是對實戰打法還有些疑惑,想找師傅學學。”
霍元鴻道了聲。
“實戰打法?”
方玉微微一怔,師弟不是才剛練明勁麼,怎麼對實戰打法感興趣了?
通常來說,像他們這樣的核心弟子,隻有到了明勁巔峰,需要上擂登台,在一次次搏殺中尋求更進一步時,才會開始學實戰打法。
但很快,她就心下了然。
正常!
就像當年她初步接觸武功時,對暗勁化勁很是好奇。
師弟想來也是如此,對實戰打法這類乾架的招式好奇!
況且,聽下麵人說,師弟疑似都明勁大成了,那距離巔峰也就是幾個月的事,倒是確實可以先接觸起來了。
隻是可惜,八極拳的實戰這塊,她沒怎麼下過功夫,倒也不好教,免得誤導人了。
而師傅又還沒回來,武館裡的其他教習,哪怕那幾位深居簡出的化勁大師傅,跟師傅相比也還是遜色太多,不適合代師傅教導。
一時間,方玉倒也有些為難。
就在這時,中年人忽的嘴唇微動,有微不可察的聲音傳入霍元鴻耳中。
“霍真傳要想體會下實戰打法,可以去找徐老,就是那天帶你來見我的那位,他明麵上是李館主身邊的管事,但真正身份為八極一脈的護道人,也是武館內隱藏的絕巔高手,化勁之上,跟我方家老祖宗一個時期的人物……”
“尤其實戰打法,跟李館主都難分伯仲。”
這等消息,乃是武館和方家的機密,也是李書行不在時的後手、底牌,按理是不能輕易跟人透露的,就連身為李書行真傳的方玉都不知道,免得無意中說漏嘴。
但霍元鴻身上那種由內而生的從容鎮定,讓中年人意識到了不凡,這才暗中告知。
“多謝方先生指點。”
霍元鴻道謝。
見此情形,方玉知道事情解決了,就給霍元鴻拿了瓶西洋遠渡來的葡萄酒,順勢靠過來,低聲道,
“等下跟問劍武館的小比,師弟不要有壓力,你還年輕,犯不著跟那些老弟子爭,明年這時候,第一不還是你的。”
說著,就往霍元鴻兜裡塞了個厚厚的紅包。
“吃好喝好,何必跟那些個老天才爭搶,你可是師傅最疼愛的老幺,等以後掌管內務了,想給誰穿小鞋,就給誰穿小鞋,那些家夥不還得看你眼色,求著你批款撥錢……
趁著還年輕,多出去玩玩,缺錢就跟師姐說。”
跟中年人一樣,在方玉判斷中,霍元鴻應該就是師傅培養出來,日後負責打理武館事務的大管家,雖不像王天龍那樣武道前途遠大,但因著更受師傅信任,與之打好交道有利維護方家與李書行的關係。
笑著多聊了幾句,方玉才跟著中年人離開。
而此時,一旁坐著的程永懷,已經整個人都懵了,握著筷子一動不動,肉包子掉地上了也渾然不知。
“哥哥哥們,你你…你就是那個第六真傳?”
“是我。”
聽到霍元鴻承認,程永懷眼皮猛地一跳,連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我剛才說的話,真傳想必已經忘記了吧……”
“記得,你不是說什麼私生子麼?”
霍元鴻拍了拍程永懷的肩膀,將空碗疊起來拿到洗碗的大水池裡,將筷子也扔了進去,就旁若無人的離開了。
仿佛絲毫沒注意到,飯堂裡那些因中年人跟他的對話,而神色各異的管事、老弟子、還有叫什麼來著的明勁無敵。
他的記性有限,得用來記功夫,沒空地方記那麼多人。
那些快三十才入暗勁的老天才,沒資格讓他多看一眼。
至於到現在還沒明勁極致的,哪怕再怎麼妖孽,也不可能追上他了。
不值得讓他多記個名字。
……
“老二,這次的小比,你定要拿下第一。”
一處房間,君子劍喝了口茶,淡淡對著坐在手邊的親弟弟說道。
“放心,在陸前輩指點下,我的勁力已更進一步,距離明勁極致隻差最後一小步了,高出王天龍一線,而實戰打法上,這段時日的八角籠搏殺可不是白練的……”
“也不知當方家那位大人物看到,原本為王天龍準備的赤練膏被我截胡時,又會是何等精彩的神情?”
嶽修文微笑道。
作為君子劍嶽修群的親弟弟,他看著溫文儒雅,仿佛書生般,但骨子裡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武瘋子,最喜好的就是八角籠生死鬥。
要論搏殺本事,在年輕一輩中絕對是翹楚,幾乎難尋敵手。
“好,有你出手,我就放心了。”
君子劍微微頷首,手指輕輕敲著紅木桌麵,“剩下的第二第三,我也找了兩個好手,都是那種打小在八角籠裡殺出來的狠茬子、死士,這種人雖潛力耗儘,但在實戰這塊,遠不是沒經曆過生死鬥的武館弟子能比,拿下第二第三也不成問題。”
“哥,你安排這種人冒充本館弟子,神槍武館那邊怕是不會允許……”
嶽修文眉頭微皺。
等到比武的時候,定會有化勁大師傅坐鎮,以他們的眼力,一眼就能分辨出這種死士跟武館弟子的區彆。
“無妨。”
君子劍淡淡一笑,輕輕晃蕩著手中的茶盞,看著裡麵的茶葉沉沉浮浮,卻始終沒法跳出杯口。
“神槍武館太強勢,早就引得不少勢力不滿,此次小比,看似是年輕一輩的較量,實則是津門武行的一次聯手試探,就是要壓一壓他們的威風……”
“出席的元老名宿,以及武行的見證人,大半都是站咱們這邊的,連李書行都有人負責牽製,規則還不是我們說了算?”
“事實上,若非要培養出個能壓住王天龍的,陸前輩那等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世外高人,又怎麼可能會親自教導你?”
“況且,誰說武館弟子就不能是死士了?”
君子劍目光幽深,仿佛看到了那個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泥腿子學徒,在茶盞中浮浮沉沉,卻終究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運氣好被李書行瞧上了又如何?
這段時日,他一直想方設法遮掩消息,不想讓本館一個學徒成李書行弟子的事傳播出去,也竭力阻止此事被他師傅——問劍武館大館主得知,就是在等這次比武!
作為津門武館界魁首,神槍武館要是連前三都拿不到,必將淪為全津門的笑柄!
世人也將皆知李書行的門徒都不過徒有虛名,遠不如他帶領下的問劍武館年輕一輩!
有此大功在,他那位館主師傅哪怕日後得知了霍元鴻之事,也不會再多計較!
況且,有前三全丟的成績在,即便那泥腿子被李書行收徒的事傳出去,不知情者也隻會以為,是他們武館不要的次等天才,被新生代凋零的神槍收留。
而不是他君子劍有眼無珠!
“等比武結果出來,師傅定會大悅……”
君子劍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將杯中的茶水連帶茶葉一飲而儘。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將霍元鴻視作真正的對手,哪怕要解決之前事情的影響,也是著眼於神槍武館最優秀的那幾個,讓他親弟弟及兩個死士出手,擊敗王天龍那幾個天才。
以此證明,不是他眼光不行不識人才,而是他帶出來的人才太多,不差霍元鴻這麼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