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父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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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極拳(明勁196600)】

“不愧是排行第一的武館,功夫就是難練,光這一門基礎練法,我練了快一個下午才終於登堂入室,還是太慢了……”

“要想練到大成,怕不是得整整兩天,師傅看到了想來會很失望……”

“也不知師傅當年用了多久大成,但既然能上手就練出明勁,想來兩天總該大成了吧?”

“不行,要加練!晚上回去再加練三個時辰!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明天來之前,爭取能刺穿三層紙而紙不破,達到小成的程度,不能讓師傅太失望了!”

霍元鴻心中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

這天下,怎麼會有師傅這樣的怪胎,練功速度比有著“一分耕耘、三百六十五份收獲”的他還要更快!

吾輩還需更刻苦勤奮!

“練!繼續練!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裡練!”

霍元鴻忍著肌肉的酸痛,挺直了腰杆,一遍又一遍的繼續練了起來。

他對自己的要求,從進入武館的一開始,就是對標師傅這樣的津門第一。

在武館中,不僅有現成的習練方法指引,且一應吃喝用度皆有人料理,他可以什麼都不用管,隻一心練武就行。

速度相較在外麵瞎練,快了不止兩三籌!

時間,就在這種忘我的境地中,不知不覺流逝。

待到日暮西垂,麵板上的進度已經變成了【八極拳(明勁209600)】

相較中午的時候,漲了六七十,都趕得上之前日夜苦練一整天的收獲!

照這個速度,隻消再有個三四天,他就能明勁圓滿了!

眼瞧著時間不早了,霍元鴻收了槍,找賬房支取了這個月的一百銀元生活補貼。

這麼大筆錢,都快趕得上父親辛苦一整年的工錢了,還是先拿了放心。

拿到錢後,他在館內買了一杆白蠟槍、堆得很高的六箱宣紙,以及一副練功時保護關節的護具,雇了幾個雜役搬到家裡去。

花了六十一塊銀元!

這還是因著真傳身份,給打了六折優惠的價錢!

“武是吞金窟啊!”

霍元鴻真切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

光是買這些器械的花費,就相當於父親大半年工錢。

況且,哪怕是做過特殊處理的白蠟槍,依然會在練的過程中不斷磨損,基本每月都要換一杆,而最便宜的也得三十六銀元一杆。

宣紙更是易耗品,練一晚上估摸就要用掉兩箱。

這意味著,哪怕三四個像父親一樣的黃包車夫,拚命掙錢也難以負擔僅器械的花費。

更彆說,尋常百姓的辛苦所得,都是被精細算好的,大多處於餓不死也餘不了的階段。

掙到的錢除去日常開銷,就所剩無幾了,一年能攢下五塊十塊銀元已經算不錯。

要想像他這樣,一下子掏出六十一塊銀元買器械,得攢到不知猴年馬月!

好在身為真傳弟子,在武館內的花費都由武館包了,所需明勁秘藥也可到回春堂直接拿,也就涉及到將器械等帶出武館時,才需要自己掏錢。

“還剩三十九銀元,就用來改善夥食吧,差不多每天一塊銀元,能吃得相當豐盛了,頓頓大魚大肉都不成問題。”

離開武館的時候,霍元鴻眼角餘光忽的掃到一道背影。

“咦?”

他微微一怔,感覺那背影看上去像是父親,隻是距離太遠了,加上隻是匆匆一瞥,不太好確定。

待他擠上前去看時,那人已沒入湧出的人群中,不見蹤影,怎麼也找不著。

“大抵是看錯了吧……”

霍元鴻微微搖頭。

這幾天父親都很少回來,連夜裡也在外麵,不知在忙些什麼。

好在從此以後,有著武館每月一百銀元的補貼,他家足以生活無憂,父親也不必再這麼辛勞了。

……

“老爺。”

霍父小心翼翼的哈著腰,引一位神槍武館管事來到黃包車前,待其坐穩後,才拉著車小跑了起來。

這位管事胖得像個球,特彆沉,一個人的重量抵得上兩個人,霍父既要拉得快,又要拉得平穩,很是吃力,不一會後背短衫就被汗水濕透。

“哎,今個可算是碰見稀奇事了,館內竟多了個真傳,老徐還一直藏著掖著,死活不肯透露真名……”

“倒是看那模樣,挺年輕的,還未必有二十歲……”

霍父隻當沒聽見胖管事的低聲自語,埋頭賣力的拉著車。

他能被胖管事看中拉車,就是因著嘴巴緊,不該說的從不多說。

隻是心裡麵,也不由得升起羨慕。

不到二十歲……那豈不是跟阿鴻差不多大?竟然就已經是館主的真傳了!

這得是何等的天才人物呐!

他家阿鴻要也能……

要能有這位真傳天才的一成天分,他也就滿足了。

“老爺,最後一筆錢俺已經湊齊了,不知娃子的差事啥時候能定下來……”

一直等到胖管事不再想事情了,霍父才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些時日,他一直在為兒子的差事奔波,而車行的差事裡,最讓人眼饞的,無疑就是替神槍武館拉車的黃包車夫了。

不僅每天隻需要拉來回兩趟車,很是輕鬆,且給的工錢也相當豐厚,每月有整整十塊銀元呐!

但這麼好的差事,搶的人自然多,霍父自己都沒能弄到一個長期位置,可為了自家娃子,還是想方設法巴結上了一位武館的管事,想請其出麵打個招呼。

作為神槍武館手握實權的管事,哪怕官府的巡長見了都要客客氣氣,在霍父、甚至曾經的霍元鴻眼中都是難以高攀的大人物,安排這麼樁小事自是輕輕鬆鬆。

“老霍啊,你也知曉,武行的禁武令發出來後,很多百姓都沒法拜入武館了,就轉而開始謀求武館的各種差事……

畢竟,哪怕隻是替武館拉車的、燒飯的,說出去也要高人一等,隻要不出錯,幾乎就是鐵飯碗……”

聽著管事的話,霍父心中有些不詳的預感。

按照以往的慣例,謀一份好差事的價錢,是一年半的工錢,也就是一百八十塊銀元。

但要是搶的人多了,價錢怕是會上漲。

果然,略一停頓後,就聽到車上的管事慢吞吞道,“所以呐,搶的人多了,這差事自然就更緊俏了,現在得三百六十銀元一份。”

三百六十銀元!!

霍父頓時呆住了。

這麼大一筆錢,把他賣了怕都湊不齊。

要知道,連一百八十銀元,他都是舍下臉麵,向吳曉霞借了一百六十塊才終於湊夠。

現在一下子漲到三百六十銀元,這怎麼可能掏得出來?!

“三百六十銀元是眼下的價錢,等再過一個月,八成還得漲,老霍你可要想清楚了,錢湊不夠,把房賣了不就有了。”

管事坐在黃包車上,吹著傍晚的涼風,不緊不慢道,“實在不行,我的那兩成回扣可以先欠著,算借給你的,兩年內還清,隻要一份利就夠。”

賣房……

霍父沉默了。

那間老房子雖然很破很舊,還一到季節就蟑螂亂爬,環境相當惡劣,但不管怎麼說,都是他家待在津門的根基。

一代代香火,都得靠著這間老房子傳承,哪怕再窮再難,都沒人敢賣過。

他父親走之前,跟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要看好自家的老房子,對得起列祖列宗。

這天傍晚,霍父將車上的管事送回家後,就坐在巷子的角落,摸出藏在車底的那杆煙槍,卷了幾片樹葉進去,點著了慢慢抽著。

他不舍得買煙葉,已經快十年沒抽過煙了。

實在忍不了的時候,就卷幾片樹葉解一解。

省下來的一點煙錢,好給阿鴻攢著用。

天色漸漸暗了,街巷上的人越來越少,逐漸就冷清了下來。

隻剩下霍父一人,坐在黃包車旁,慢慢抽著煙槍,幾片枯黃的樹葉在火星中漸漸蜷曲,隨著煙槍的輕輕一磕,化作幾點灰燼落下。

一直到夕陽漸漸落下,他都是沉默無聲,就像是巷角那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老了啊。”

看著水窪裡,倒影出的那道佝僂著的模糊影子,霍父喃喃了聲。

當年,他也是像阿鴻那樣,年輕,朝氣,渾身都是使不完的氣力。

但這麼多年黃包車拉下來,腰背再也直不起來了,頭發也白了。

阿鴻……絕不能像他這樣,辛苦一輩子,留下滿身病痛,還要終日給人賠笑哈腰。

即便將來成不了事,有神槍武館的車夫差事在,至少能吃飽穿暖,輕鬆的過完這輩子。

至於再往後,沒了老房子還怎麼傳承香火……

“隻要阿鴻過得好,就夠了……”

“就夠了……”

喃喃聲中,父親佝僂著背,朝著家的方向慢慢走去。

背影在昏黃的落日下,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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