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原本沒想打趣她,但這姑娘自從摔壞腦子後性情大變,先是拒裴鳴於千裡之外,再讓整個圈子都以為她是他裴宴的童養媳。
而此時此刻,她見了他不僅不跑,還眨巴著一雙剪水的眸子癡迷地細細打量他。
然後,正兒八經地告訴他,她成年了。
裴宴一時沒收住,暗罵了聲操。
都說雲家這位寶貝千金不僅長得乖性子也乖,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何止是乖,還呆。
雲商也惱得不行,她本來說話就不利索,更彆說一下子要在裴宴麵前回答那麼多問題。
要不是老太太讓人來催這位大少爺去書房,雲商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裴家這座老宅是全複古的園林大宅,大得沒邊,多的是彎彎繞繞的長廊小路,裴宴路過小橋時彎腰逗逗魚,路過後院花園又抄起花灑給花草樹木來了場洗禮。
一路走到書房去見老太太,花了二十來分鐘。
早知曉自個兒孫子是什麼秉性的老太太怡然自得地展開棋盤左右手對弈,倒是一旁喝了兩杯茶的裴敬生罵了好幾聲逆子。
裴宴推門進來時,迎接自己的便是自個兒老子那甩飛過來的茶杯。
“砰啷”一聲,那上好的紫砂茶杯砸在他身後的牆麵,最終碎裂在地。
他故意躲開了沒接。
“老太太最喜歡這套茶具了,記得賠。”裴宴邁開腿閒庭信步往老太太身邊走,剛要坐下,裴敬生又老虎發威將椅子踹開。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裴敬生氣紅了眼,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找我什麼事兒。”裴宴單手拖了把新的椅子過來,觀了會兒老太太的棋局,將黑子接了過來。
他們父子二人水火不容,裴敬生永遠請不動裴宴這尊大佛,每次找他隻能通過老太太。
老太太是個佛係的,哪怕這父子倆動起手來,她也不管。
她惜命,還想活得久一些。
“夏夏偷偷報了京大天文學,還擅自鎖定了自願,要是能錄取上,你在學校多照顧她點。”一提到裴夏,裴敬生的語氣和態度就軟和了下來。
裴宴沒理他,專心跟老太太下棋。
裴夏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是裴敬生與夏嵐愛的結晶。
早年裴敬生與裴老爺子抗衡不過接受了一場隻有利益的婚姻,娶了聞家大小姐聞素,也就是裴宴的親生母親。
倆人共同經營了四年無愛婚姻,最終以聞素主動簽署離婚協議拋棄孩子告終。
同年,裴敬生娶了夏嵐,再生下裴夏。
裴宴從來沒感受過什麼是父母之愛。
父親不愛他,母親也不愛他。
他們都不要他。
也許正因為如此,裴老爺子心中有愧,臨死前立下遺囑,將裴宴定為繼承人。
他拉著裴敬生的手,要親耳聽到裴敬生發誓遵守遺囑且將裴宴當繼承人培養,才肯瞑目。
“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裴敬生雙手叉著腰,急得冒火,數落道,“夏夏是你親妹妹,你明知道她想跟你好好相處,你——”
“你能不能對她好一點!”裴敬生的語氣幾乎接近懇求。
“我什麼樣的人你不知道?讓我帶著她?”裴宴冷嗤了聲,語氣仍不著調,涼絲絲地,“不怕我把人帶去花天酒地?”
“你個逆子——”
裴敬生怒得差點想掀翻那棋局,冷不丁接收到老太太的目光,隻好忍著一肚子的火氣走出書房。
暴躁的老虎走了,書房徹底安靜下來。
祖孫倆都沒說話,認真把這局棋下完。
“你輸了。”老太太笑了聲。
裴宴嘴上從不饒人:“讓你的。”
老太太壓根沒把他收不住的野性放在心上,叮囑了聲:“夏夏是因為你才報的京大,她喜歡跟著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自家人,彆在人前傷了她的自尊。”
“照您這麼說——”
裴宴這一笑笑得有些發邪:“雲家那姑娘也是因為我才報的京大,我是不是也應該多照顧著點?”
老太太一噎:“……”
“你能這麼想當然好。”她瞪了一眼這混不吝的小子。
二十二歲的人了,還一股子歪風邪氣。
偏偏沒人管得了他。
裴宴頂了頂腮幫,哼了聲:“不然呢,那可是我童養媳。”
“胡說八道!”老太太這下是真動了怒,“你什麼貨色,配得上翩翩?”
裴宴難得被懟住:“……”
出了院子,裴宴又在花園瞎逛逛,不遠處一隻蝴蝶展翅輕舞,最後安靜地落在葉片上。
舞蝶迷香徑,翩翩逐晚風。
翩翩……
原來是蝴蝶麼。
“小蝴蝶啊……”裴宴嘖了聲,走近了用手去觸碰那小小的蝴蝶翅膀。
蝴蝶輕顫。
像是受了驚,倉促振翅飛走。
倒是一樣的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