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賀祈年說話,薑矜就已經開始跑了起來。
賀祈年跟上她,沉默的看著前方寬敞的路。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發沉:“大老遠特地到這裡來跑步?”
薑矜:“嗯。”
看著她在路燈下泛著堅毅的臉龐,賀祈年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跟在她旁邊。
從暑假到現在,從夏天到冬天,薑矜一直都在練習跑步,除了下雨天或者身體不方便,她都會跑一跑。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跑一兩千米就累得氣喘籲籲,走不動路的人。
跑步姿勢都變得專業,每一步都很穩,氣息也很均勻。
她跟賀祈年保持著相同的步調,在這空無一人的寬敞大道上跑著。一邊跑一邊抬表看時間,一邊又盯著海平麵上的天色正在悄然變化,深藍中滲出一絲魚肚白。
她控製著時間,保持著速度。
賀祈年感覺到她呼吸加快,喘息加重,她已經開始累了。
“差不多了,還要跑?”
“嗯。”
薑矜一邊跑一邊把羽絨服脫掉,放在旁邊花壇裡的海桐上,她已經熱出了汗。
賀祈年見狀,直接衣服撈起來搭在自己手臂上抱著。
薑矜看他一眼。
賀祈年:“有灰。”
“……”
他自己的外套早就脫了,也是抱在懷裡沒有隨便放。
薑矜沒說什麼,繼續跑起來。
她明明已經很累了,卻不願意停下,賀祈年就一直陪在她旁邊,她不停,他也不會停下。
直到晨光熹微,夜色褪去,昨夜的陰霾被一點點驅散。
東方漸明,雲層染上淡淡的金邊,海天相接處泛起一抹紅霞,薑矜才停下來。
她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針織衫下的脊背隨著急促的呼吸劇烈起伏,臉頰泛著運動後的潮紅,發絲淩亂地貼在額前。
賀祈年想上去扶她,薑矜卻抬手製止。
“不用。”
她身上出了汗,臉上還好,隻是很熱,沒有大汗淋漓。
天空的霞光越來越盛,海麵的風吹到了大道上,拂動了她的長發,針織衫被風灌滿,涼意穿透衣料貼上肌膚,卻澆不滅體內的熱氣,隻覺得舒服。
待呼吸漸穩,她直起身子。
望向海平麵,此時霞光愈盛,雲層出現瑰麗的橘紅,海浪鍍上金邊,一輪紅日正欲破水而出。
她這才轉眸問賀祈年,唇角揚起一抹弧度:“你知道我剛才跑了多少米嗎?”
聲音裡還帶著未完全平複的喘息,卻透著幾分執拗的認真。
賀祈年站在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明明同樣跑完了全程,他神色如常。
逆光中,他的輪廓被鍍上一層金邊,深邃的眉眼隱在陰影裡,卻遮不住那灼人的目光。表情有著說不出的複雜,似乎蘊藏著一股呼之欲出的情感。
薑矜也不等他回答,比劃著他們剛才跑過的距離。
“從這裡到我們剛才掉頭的終點,是五百米,剛才一起跑了五個來回,所以一共跑了五千米。”
賀祈年眸光顫動了一下,眼底翻湧的情緒幾乎要衝破那道克製的堤壩。
他還是克製的隻回應了一個字:“嗯。”
薑矜看著手表,時間剛好跳轉到5:20
她神色認真的看著賀祈年,猝不及防道:“賀祈年,你喜歡我。”
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篤定的陳述。
海風掠過賀祈年繃緊的下頜線,他直視著她的眼睛,沒有任何遲疑。
“是。”
薑矜的眼睛泛起潮濕:“你怎麼能喜歡我呢。”
賀祈年表情出奇地平靜,隻有眼底翻湧著暗流:“我為什麼不能喜歡你?”
“……”
“我是什麼很差的人嗎?怎麼就不能喜歡你了?”
薑矜:“……”
賀祈年:“這麼多人都可以追你,喜歡你,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你,我不配喜歡你?”
見他誤解了她的意思,薑矜連忙解釋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們是鄰居啊,你不是當我是妹妹嗎?怎麼能喜歡上我,怎麼會喜歡我。”
海麵的風拂過來,淩亂了賀祈年的發梢,熹微的晨光照耀在他清冷英俊的臉龐上,為他鍍上一層光暈,像是畫中的清冷帥酷少年模樣。
賀祈年:“喜歡你認真做題的樣子,喜歡你高興的笑容,你在全校師生麵前演講時溫軟堅定的聲音,自信利落的模樣,令我欣賞又傾慕。”
薑矜的心跳仿佛停止了。
賀祈年繼續道:“每次去你家的時候,我的眼睛就像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提醒自己不要看,可還是控製不住,總想看看你在做什麼。送吃的過去,聽你誇一句好吃就會讓我高興好久。我跟你哥說話說的再大聲,你都不會聽的無視,又能讓我失落很久。絞儘腦汁也想在你麵前刷點存在感,你卻總當我是空氣,眼神從來不會落在我身上……”
“好了,彆說了。”薑矜已經有點不忍心去聽了。
賀祈年:“不,我就要說。”
薑矜:“……”
潮濕的海風迷了賀祈年的眼睛,遮掩了所有的光澤。
他的聲音低的有些沙啞:“拿你當妹妹不就是最爛最俗可以接近你的借口嗎?不然我還能怎麼辦,總不能說我想追你做我女朋友,以你跟周承安那麼好的感情,是不是就要嚇得搬走了?”
薑矜咬了咬唇,輕聲道:“哪有那麼誇張……”
“怎麼沒有,你心裡就隻有他,有正眼看過彆的男生?”
“……”
這句話說的很有怨念,薑矜沒敢出聲。
賀祈年又道:“我就是對你心動,控製不住的心動,知道你心裡裝著彆人也控製不住。”
薑矜不出聲。
她打開手機相冊,把她從獎狀上拍下的那行字給他看。
“這是什麼時候寫的?”
“……”
剛才還有點鎮定的賀祈年,臉色微微變了變。
他扭頭看著大海,聲音輕了點:“你把獎狀拿回來的那天寫的。”
“……你居然偷我的獎狀!”
“才不是偷……”賀祈年辯解:“反正你又不在乎,隨便丟在你家茶幾上,要不要都行,我就順手……拿了。”
前麵幾句話辯解的很大聲,最後兩個字壓的很低,因為心虛而底氣不足。
薑矜覺得他這個樣子有點好笑。
“你是在我高二的時候就喜歡我了?”
“嗯。”
賀祈年轉回臉來看著她。
“所以呢?這跟你突然到這兒來跑五千米有什麼關係?”
薑矜望向他泛起細碎柔光的眼睛:“當然有,是你自己說的,哪天我陪你跑完五千米,你就滿足我一個願望。”
賀祈年佯裝鎮定的表情,因為她的這句話而緊繃的不得了。
“你的什麼願望?”
薑矜看了眼天海連接的地方,旭日正從海麵升起。
“賀祈年。”她目光定定的看著他:“我要你跟我談戀愛。”
賀祈年的表情沒有因為她這句話而變鬆,反而更緊了。
“你再說一遍。”
薑矜微笑的看著他:“我說,我要你做我男朋友,跟我談戀愛,這就是我要你滿足我的願望。”
賀祈年沉默了,額前的發梢遮擋了眼底泛紅的潮濕。
“你不是說羨慕我哥?”薑矜指著已經完全懸掛在海麵上的金陽:“陪你跑完五千米,5:20分,有日出,有表白,這樣還不能把你拿下嘛?”
賀祈年:“能。”
隻是一個字,薑矜都聽出了他喉間哽塞的音調。
她心臟顫動:“你答應了?”
賀祈年做了一個深呼吸,高興中又透著無奈。
“你看,我明明這麼容易就能被拿下,你非要現在才下手,就不能早一點?讓我忍受煎熬。”
薑矜:“……”
心動的聲音被海風吹的無限綿長,流竄到她的四肢百骸,讓血液在沸騰。
賀祈年把手裡的羽絨服丟在海桐上,嘴角揚起了愉悅的笑容,朝她打開手臂:“我親愛的女朋友,快過來抱抱你委屈的男朋友。”
“……”
薑矜笑了一聲,即便距離很近,她也是小跑幾步撲進了他的懷裡。
賀祈年立馬將她抱的緊緊的,這是他第一次抱她抱的這麼緊,之前每次的擁抱,他都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克製自己不能太逾越,要保持該有的邊界感。
而現在……
他雙臂箍緊她的身體,隻想緊一點,再緊一點,把她完完全全嵌入身體裡,才能讓他感覺到她真的成了他的女朋友。
薑矜聽到了他在頭頂發出的歎息聲:“我終於名正言順了。”
薑矜在他懷裡輕笑:“是啊,委屈的男朋友。”
他的語氣真的像是受了好多委屈的樣子。
“可不就是委屈。”他有好多憋在心裡的話想說:“真難啊,追了你那麼久。”
這句話,薑矜就不得不反駁了。
“……你哪有追,你隻會勾引我,釣我。”
真當她傻呢,一次兩次看不出來,三次四次……那麼多次她還感覺不到?
每次釣了她還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賀祈年不覺得自己有錯,還是很委屈:“是你自己說的,你更喜歡拿下彆人,那我隻能勾引你來把我拿下。”
薑矜:“……”
名正言順之後就這麼理直氣壯了?
她順著他:“是,我願者上鉤,行不行?”
“才不是,你真的好難勾引。”賀祈年還是很難過的說:“是我甩了無數次鉤子,你終於願意咬一次。”
“……”
原來他挺有自知之明,也知道自己勾了她好多次。
他又感慨萬分的歎息一聲:“我真是該死,為什麼要說五千米那麼多,我應該說05米,你朝我走一步,就是我女朋友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
薑矜:“……”
賀祈年:“你可真是個壞妹妹,明知道我在等你拿下我,就是不下手,還故意釣我。”
薑矜:“……”
賀祈年:“喝我檸檬水那次,你就是故意的吧?你害我失眠了一整夜,我以為我終於等到了你出手,可你又裝什麼都沒乾。”
薑矜:“……”
他能看出來,可不就是因為她做的比她更嫻熟?
露腹肌,有意無意的牽她的手,抱她,騙她說什麼要去他家帶小貓睡覺,吃她吃剩下的雞蛋餅,偷親,偷笑……
太多了,跟他比起來,她真是甘拜下風。
”好了,彆抱怨了。”薑矜無奈道:“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像個小話嘮,我還挺懷念那個高冷的你。”
賀祈年鬆開她,神色認真:“我沒有高冷,是你根本不關注我。”
又來了……
薑矜牽起他的手,還是跟他十指緊扣。
朝他露出一抹笑容,聲音輕輕道:“快點去沙灘上看日出,再不看就來不及了。”
“嗯。”
昨晚徹夜狂歡,沙灘上人還不少,估計是有人在這裡玩了一夜都沒走,反正現在還能接著看日出。
賀祈年緊緊握著她的手,到現在都感覺像是在做夢。
其實昨晚他就隱約有直覺,她這一趟是有目的,卻不敢深想,怕落空,偏偏又止不住想,始終是帶著期待的,兩種情緒在他腦子裡反複拉扯,導致他又失眠了。
每次失眠都是因為她。
找了個看日出的好位置,賀祈年溫聲問:“可不可以抱著看?”
看著他溫柔的笑容,薑矜的心跳又加快了點。
“怎麼抱?”
賀祈年直接用行動告訴了她。
從背後抱住她,讓她緊緊靠在自己的懷裡,彎腰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一起麵向海上的日出。
薑矜覺得,這一幕真的好浪漫。
賀祈年薄唇貼著她的耳垂:“你好像還沒說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