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的餘波尚未平息,碎石與塵埃從頭頂的缺口簌簌落下。
六道黑色的身影在斷壁殘垣間高速穿行,動力裝甲與地麵摩擦發出輕微卻急促的聲響。
他們是陰影,也是利劍。
最前方的幽靈猛地抬手,一個戰術手勢。
隊伍瞬間停下,各自尋找掩體,動作整齊劃一,沒有半點多餘。
街道的儘頭,黑暗中浮現出無數晃動的人影。
【嗬……嗬……】
那種獨屬於喪屍的、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嘶吼彙成一片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
它們來了。
不是三三兩兩的遊蕩者,而是潮水。
“飛鳥,掃描前方腐化密度。”
幽靈的聲音通過內置通訊器傳遞,沒有絲毫波瀾。
“隊長,初步掃描,數量超過三千,並且還在增加。”
“確認沒有重型單位。”
飛鳥的聲音同樣冷靜,手指在手臂的微型電腦上飛快操作著。
“開火,控製射速,節約彈藥。”
幽靈下達了命令。
下一秒,火線交織。
“屠夫,三點鐘方向,壓製!”
【砰!砰!砰!】
屠夫手中的特製突擊步槍發出沉悶的咆哮,大口徑子彈將前排的幾頭喪屍直接打得淩空爆開,黑色的腐肉四處飛濺。
“烏鴉,美杜莎,清理高點!”
兩道更為敏捷的身影同時開火,槍聲清脆而短促。
盤踞在一棟大樓殘骸二層的幾隻利爪型喪屍應聲而倒,尖銳的金屬指甲在牆壁上劃出刺耳的火花,隨即墜落。
“黑豹,守住六點鐘方向。”
黑豹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轉身,槍口的火焰連成一條直線,將從後方小巷裡湧出的喪屍死死釘在原地。
彈殼叮叮當當地落在瓦礫上,很快鋪了薄薄的一層。
可喪屍的數量根本不見減少。
它們沒有恐懼,沒有痛覺,隻是被新鮮血肉的氣息吸引,前赴後繼地湧上來。
子彈撕開最前排的身體,後麵的立刻就踩著同伴的屍體填補了空缺。
防線在被一點點壓縮。
“彈藥消耗過快。”
幽靈的聲音再次響起。
他一邊射擊,一邊冷靜地計算著。
“準備後撤,更換彈匣。”
他們不能在這裡被拖住,更不能將寶貴的彈藥浪費在這些雜兵身上。
就在這時,大地突然開始有節奏地震顫。
不是炮擊的轟鳴,而是一種更加沉重,更加雄渾的律動。
仿佛有什麼鋼鐵巨獸正在蘇醒。
【轟隆隆——】
履帶碾壓碎石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緊接著,一道刺目的光束劃破夜空,伴隨著撕裂空氣的尖嘯。
【轟!!!】
一枚125毫米主炮炮彈精準地落入屍潮最密集的核心區域。
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衝擊波將上百頭喪屍瞬間掀飛,撕成碎片。
爆炸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真空地帶。
一輛塗著華北軍區狼頭標誌的96a主戰坦克,撞開一堵殘牆,龐然的身軀出現在街道上。
炮塔轉動,同軸機槍噴吐出憤怒的火舌,將試圖靠近的喪屍成片掃倒。
緊接著,第二輛,第三輛……
整整一個坦克營,十二輛鋼鐵巨獸,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長城,橫亙在黑色守望小隊與屍潮之間。
幽靈小隊的通訊頻道裡,響起一個略帶激動的年輕聲音。
“這裡是第四重裝師,坦克一營營長,張磊!”
“黑色守望的兄弟們,我們接到雷超師長的死命令,前來為你們開路!”
張磊的聲音裡充滿了對黑色守望的敬畏。
他知道這支部隊要去執行什麼任務。
那是九死一生的斬首行動。
坦克的主炮開始依次怒吼,每一次開火,都在屍潮中犁開一道血肉模糊的溝壑。
車載機槍與高射機槍構成的火網,更是將任何漏網之魚都打成篩子。
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單方麵的屠戮。
“兄弟,路給你們打開了,快走!”
李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急切。
“祝你們,凱旋!”
幽靈沒有回複。
行動,就是最好的回答。
“飛鳥,煙霧彈!”
“是!”
一顆煙霧彈從飛鳥手中彈出,在坦克陣地前炸開,濃密的白色煙霧瞬間籠罩了小片區域。
“全員,跟我走!”
幽靈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六道身影沒有絲毫猶豫,借助坦克爆炸的火光與煙霧的掩護,如鬼魅般衝了出去。
他們穿過那條由坦克炮火強行轟開的血腥通道,徑直奔向那個在地圖上被標記出來的,黑洞洞的地鐵入口。
沒有回頭。
沒有道謝。
他們的使命,在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
指揮部內。
陸蒼穹麵前的沙盤上,那條代表著幽靈小隊行進路線的紅線,剛剛越過了第一個標記點。
副官李衛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激動。
“報告陸總司令,報告陳司令!”
“第四師坦克營已經成功為幽靈小隊打開通道!”
“剛剛確認,幽靈小隊六人,已全部安全進入7號線地鐵廢墟!”
“好!”
陳仁狠狠一拍大腿,這個粗獷的漢子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雷超那小子,關鍵時刻沒給老子掉鏈子!”
他轉向陸蒼穹,聲音裡帶著一種如釋重負。
“老陸,這最危險的第一步,總算是跨過去了。”
陸蒼穹依舊沉默著。
他的視線沒有離開沙盤,仿佛能穿透那層層的沙土,看到正在地下潛行的六名戰士。
第一步,僅僅是第一步。
接下來,是長達十幾公裡的地下穿行,是未知的黑暗與潛伏的怪物。
他放在桌邊的手,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泛白。
陳仁見他這副模樣,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些,他煩躁地踱了兩步。
“說真的,老陸,我還是不明白。”
“為什麼非要讓他們冒這個險?”
陳仁的聲音壓低了,卻充滿了不解與憋悶。
“市政大樓那個位置,坐標早就鎖死了。我的重炮旅隻要一個齊射,就能把那裡夷為平地!管他什麼智者,都得給我轟成渣!”
陸蒼穹終於將視線從沙盤上移開,他看著自己的老戰友,聲音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重量。
“老陳,你看這個。”
他指向沙盤上那座市政大樓的模型,以及其下方錯綜複雜的藍色線條。
“市政大樓,不僅僅是一棟建築。它是整個首都舊城區的核心承重節點,也是地下共同溝與防空設施的總樞紐。”
陳仁皺起了眉,他是個純粹的軍人,對這些工程學的東西一知半解。
陸蒼穹繼續解釋。
“一旦我們用重炮進行覆蓋式打擊,地表的建築會瞬間崩塌,但這股毀滅性的力量會直接傳導至地下。”
“後果就是,連鎖反應式的塌方。整個舊城區的地下結構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崩潰。”
他的聲音很輕,卻讓整個指揮室的空氣都凝固了。
“我們會贏得一場戰鬥,但會失去整座首都的根基。”
“那將是一場比屍潮更徹底的災難。”
陳仁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出來,隻是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懂了。
這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是根本不敢打。
所以,隻能讓黑色守望下去,用最原始,最危險的外科手術方式,去摘除那個毒瘤。
溫婉站在陸蒼穹的身後,聽到了這番對話。
她沒有像陳仁那樣感到振奮,心中的擔憂反而更深了。
進入地下,意味著脫離了所有支援。
意味著徹底的孤立無援。
她悄悄地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
她在為那六個年輕的戰士祈禱。
為這座城市,也為她的丈夫,祈禱一個渺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