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政府大樓，夜幕降臨。石鎮宏獨自一人坐在空曠的會議室裡，桌上的傳單被揉成一團，又被他小心翼翼地撫平。窗外，零星的槍聲和喧鬨聲不時傳來，那是城內巡邏隊在維持著表麵上的秩序。可這秩序，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他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腦海裡回蕩著通訊兵那句“第三旅全軍覆沒”的回報，以及劉媚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感覺自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曾經支撐他的信念和驕傲，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磊兒……我的磊兒……”他低聲呢喃，聲音沙啞。
他想起石磊小時候，那個聰明伶俐卻又有些頑劣的男孩。那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團長，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優秀的將軍，報效國家。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衣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老領導，我錯了……”他猛地睜開眼，目光渙散。
他想起剛入伍時，老領導對他的教誨：“鎮宏啊，軍人不僅要能打仗，更要懂得愛民。我們的槍口，永遠要對著敵人，而不是百姓。”那時候，他意氣風發，把老領導的話奉為圭臬。他勤奮訓練，英勇作戰，一步步從普通士兵走到團長，再到如今的師長。
可是，末世降臨，一切都變了。秩序崩塌，人性暴露。當他帶著殘餘部隊來到臨城，建立起這片基地時，他發現自己麵對的不再是清晰的敵人，而是無儘的混亂和人性的扭曲。他開始妥協，開始縱容。
尤其是對石磊。
石磊從小就受他寵愛，在部隊裡更是橫行無忌。他總覺得兒子還小，總覺得可以慢慢引導。當石磊開始做出那些欺壓百姓、為非作歹的事情時，他不是沒有察覺，不是沒有猶豫。但他總是選擇視而不見，或者輕輕斥責幾句便作罷。他告訴自己，這是為了穩定軍心，為了維係自己的統治。他甚至為石磊的暴行找借口，說這是亂世的無奈，是必要的手段。
現在，報應來了。
那個被他縱容的兒子，那個他以為可以一手遮天的兒子，在真正的鋼鐵洪流麵前，僅僅二十分鐘就化為烏有。
“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石鎮宏痛苦地閉上眼。他自以為掌控一切，卻最終被自己的驕傲和溺愛推入了深淵。他以為自己能護住兒子，卻親手把他送上了絕路。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隱約可見的火光。那是城外雄芯集團軍的營地，如同蟄伏的巨獸，隨時可能吞噬這座城市。
他知道，談判不會有結果。像聶雲和李闖那樣紀律嚴明的軍隊，絕不會容忍石磊那樣的敗類。他也沒有籌碼。他所有的希望，都被石磊的魯莽和對方強大的實力碾碎了。
“師長，您還好嗎？”副官推門進來，語氣帶著一絲擔憂。
石鎮宏轉過身，臉上寫滿了疲憊。“去，聯係對方，表示我們願意談判。”他知道這隻是拖延時間，但至少，也有點機會。
“是！”副官領命而去。
石鎮宏重新坐回椅子上，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知道，有些事情，必須由他來承擔。
與此同時，雄芯集團軍營地。
聶雲和李闖正在指揮車內，看著最新的情報。臨城方麵發來了談判請求。
“談判？”李闖嗤之以鼻，“他們還有什麼可談的？石磊那混蛋被我們俘虜了，他們還有什麼籌碼？”
“他們想拖延時間。”聶雲平靜地說，“或者，是想探探我們的底細。”
“那我們答應嗎？”
聶雲沉思片刻，“答應。但我們不派人進城。讓他們派代表過來。地點就定在兩軍陣前，我們這邊。”
“好主意！”李闖眼睛一亮，“讓他們過來看看我們的陣仗，嚇也嚇死他們！”
半小時後，臨城方麵派出的談判代表，是石鎮宏手下的一名參謀長。他被帶到雄芯集團軍的營地外圍。當他看到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坦克群，以及那些荷槍實彈、紀律嚴明的士兵時，雙腿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被帶到一輛巨大的指揮車前，聶雲和李闖站在車外，表情嚴肅。
“我是臨城24師參謀長，奉石師長之命，前來協商。”參謀長努力鎮定心神，聲音卻有些發顫。
“協商什麼？”李闖冷冷地問。
“我們願意釋放所有被扣押的幸存者，交出石磊手下的幾名主犯，隻求貴軍……貴軍能停止軍事行動，給我們一個和平解決的機會。”參謀長小心翼翼地提出條件。
聶雲看著他，眼神如炬。“石磊呢？石磊的罪行，你們打算如何處置？”
參謀長額頭冒汗，“石磊……石磊他……我們願意配合貴軍，對他進行審判。”
“審判？”李闖笑了，笑聲中帶著嘲諷，“你們的審判，就是讓他繼續逍遙法外，繼續欺壓百姓嗎？”
“不！不！我們絕無此意！”參謀長連忙擺手。
聶雲打斷了他，“回去告訴石鎮宏，我們的條件很簡單：立即無條件投降，交出所有武器裝備，接受我們的改編。至於石磊，他將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
“這……這我們恐怕無法接受。”參謀長臉色煞白。這意味著24師將徹底失去獨立性，甚至可能被解散。
“無法接受？”李闖向前一步，強大的氣場讓參謀長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那你們就沒有選擇的餘地。我們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傳單上寫得很清楚，頑抗者，定斬不饒！”
“請兩位將軍再考慮一下，城裡還有數萬幸存者，如果開戰……”參謀長試圖打感情牌。
“我們正是為了保護那些無辜的幸存者，才來到這裡的。”聶雲語氣堅定，“我們不會傷害無辜，但那些作惡多端者，一個也跑不掉。”
“給你們兩個小時考慮。兩個小時後，如果你們不投降，我們將視為你們放棄了和平解決的機會。”聶雲說完，轉身走回指揮車。
李闖拍了拍參謀長的肩膀，臉上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笑容。“回去吧，告訴你們師長，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彆讓那些無辜的百姓，為你們的錯誤買單。”
參謀長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臨城。他將雄芯集團軍的條件轉告給石鎮宏。
石鎮宏聽完，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的妥協和退讓，最終沒有換來任何結果。
“師長，我們怎麼辦？”副官焦急地問。
石鎮宏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夜色深沉，臨城上空彌漫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他知道，天亮之後，將是真正的狂風暴雨。
他想起了老領導的話，想起了自己的初心。他曾經發誓要保護人民，可如今，他卻成了人民的對立麵。他培養的兒子，更是成了人民的禍害。
悔恨的泥沼，將他牢牢地困住，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