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同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通過無形的電波迅速擴散。
“一排收到,開始向體育館方向推進。”
“二排收到,開始清剿宿舍區,解救被困人員。”
聶雲與李闖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接連響起,沒有絲毫遲疑。
鋼鐵洪流,瞬間化作無數支精準的手術刀,刺入這所大學的每一個角落。
……
體育館內。
死寂。
震耳欲聾的歡呼與哭喊之後,是長久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近百名幸存者,透過器材壁壘的縫隙,呆呆地看著外麵。
看著那些如同天神下凡的士兵,用火焰與鋼鐵,將盤踞在校園裡的噩夢,撕成碎片。
【咚、咚、咚。】
沉重而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不是感染體那種瘋狂的撞擊,而是帶著一種克製與力量的叩擊。
整個體育館內的學生,身體齊齊一顫。
“裡麵的人聽著。”
一道清晰、洪亮,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我們是前來救援的部隊。”
“外圍威脅已經清除,你們安全了。”
安全了。
這三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炸響。
老校長劉國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他扶著一把椅子,幾乎站立不穩。
他花白的頭發下,那雙渾濁的老眼裡,瞬間湧滿了淚水。
“快……快把東西搬開!”
他嘶啞地喊道。
“快開門!”
學生們如夢初醒,瘋了一樣衝向那道用籃球架與杠鈴片堆成的壁壘。
他們用儘全身的力氣,搬開那些沉重的障礙物。
金屬摩擦地麵的聲音,此刻聽來,竟是如此的悅耳。
【嘎吱——】
厚重的鐵門,被緩緩拉開一道縫隙。
刺眼的陽光,瞬間湧了進來,照亮了昏暗壓抑的場館,也照亮了學生們那一張張布滿淚痕、混雜著恐懼與狂喜的臉。
門口,站著一整隊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身姿筆挺,如同一排排沉默的青鬆,身上那套數碼迷彩作戰服,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神聖。
為首的排長聶雲,取下了戰術頭盔。
他那張被硝煙熏黑的臉上,線條剛硬,眼神銳利。
可當他的目光掃過眼前這群劫後餘生的學生時,那銳利之中,卻多了一絲不易察可的柔和。
“沒事了。”
他開口,聲音沉穩。
“我們來了。”
一個女生再也控製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那哭聲,像是一個信號。
壓抑了整整一天的恐懼、絕望、痛苦,在這一刻,儘數爆發。
整個體育館,哭聲震天。
他們哭著,笑著,互相擁抱著。
劉國梁老校長拄著一個學生的肩膀,一步步走到聶雲麵前。
他伸出乾枯顫抖的手,想要去觸碰士兵的臂章,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仿佛那是什麼神聖的圖騰。
“謝謝……謝謝你們……”
他的聲音,哽咽得不成樣子。
“謝謝你們,沒有放棄我們……”
……
宿舍樓,4棟,502室。
林晚晚和幾個室友,緊緊地縮在牆角。
外麵的槍聲、爆炸聲、還有那恐怖的機關炮轟鳴聲,已經停息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有序的,沉穩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走廊裡回響,一間一間地靠近。
最後,停在了她們的門口。
【叩,叩,叩。】
敲門聲響起。
幾個女孩嚇得魂飛魄散,死死捂住嘴,連呼吸都停滯了。
“502室的同學,請開門。”
門外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冷靜,卻不冰冷。
“我們是救援部隊,這層樓的感染體已經清理乾淨了。”
林晚晚的心臟,狂跳起來。
她與身邊的室友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樣的震驚與不敢置信。
她鼓起最大的勇氣,一點點挪到門邊,從貓眼裡向外看去。
走廊裡站著兩名士兵。
他們背對著門口,正保持著標準的警戒姿態,槍口對準走廊的兩端。
明亮的光線從走廊儘頭的窗戶照進來,將他們的身影,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
那是一種,足以讓人瞬間心安的畫麵。
“開……開門嗎?”
一個短發女生顫聲問道。
林晚晚深吸一口氣,用儘全身力氣,挪開了堵在門後的衣櫃與書桌。
她顫抖著手,擰開了門鎖。
門,開了。
站在門外的士兵轉過身,看到幾個驚魂未定的女孩,他臉上嚴肅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彆怕,沒事了。”
他側開身,露出身後那條安全,灑滿陽光的走廊。
“跟我們走,帶你們去安全區。”
林晚晚看著他,看著他年輕的臉龐,看著他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看著他手中那支還帶著硝煙氣息的突擊步槍。
眼淚,無聲地滑落。
……
校門前的廣場,已經變成了一個臨時的聚集地。
越來越多的幸存者,從教學樓、圖書館、宿舍、實驗樓裡被解救出來。
他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或低聲啜泣,或與失散的朋友相擁而泣,或隻是呆呆地坐著,看著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校園。
陸沉淵站在一輛04a步兵戰車的車頂,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一切。
蘇明月站在他身旁,看著那些重獲新生的麵孔,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灰燼則像一個最忠誠的影子,沉默地立於另一側。
陸沉淵的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他看到他們的恐懼,看到他們的脆弱,看到他們臉上那種劫後餘生的茫然。
這些人,就是他未來基地的第一批居民。
一群被嚇破了膽的幸存者。
他的眼神裡,沒有憐憫,隻有審視。
士兵們在執行新的任務。
他們三人一組,開始處理那些被擊殺的感染體屍體。
挖取晶核。
這是一個肮臟而血腥的工作。
一名年輕的士兵,對著一具穿著格子襯衫的學生喪屍,猶豫了片刻。
那張臉,還殘留著幾分生前的稚氣。
士兵深吸一口氣,正要動手。
“等等!”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
一個戴著眼鏡,看起來有些瘦弱的男生,快步走了過來。
他叫王浩,是個資深的軍迷,此刻正滿眼崇拜地看著這些士兵。
“長官,這種事……讓我們來吧。”
王浩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
那個年輕士兵愣了一下,看向他。
王浩的臉有些發白,但他還是從地上撿起了一截斷裂的鋼筋,緊緊握在手裡。
“你們是來保衛我們的英雄,不能讓你們乾這種……這種臟活。”
他看著士兵,眼神裡是純粹的敬佩與真誠。
“我們……我們雖然打不了仗,但還能乾點力所能及的活。”
王浩的舉動,像是一顆投入死水裡的石子。
周圍的學生們,都看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從最初的驚恐、惡心,慢慢變得複雜。
是啊。
不能總指望彆人來拯救。
這個世界,已經變了。
“算我一個。”
一個身材高大的體育生,默默地站了出來,撿起了一根撬棍。
“還有我。”
之前在化學實驗室裡抱怨的那個男生,也走了過來。
越來越多的人,站了出來。
有男生,也有女生。
他們自發地組成小隊,學著士兵的樣子,開始處理那些猙獰的屍體。
動作笨拙,甚至有人忍不住乾嘔。
但沒有一個人退縮。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用衣袖擦去臉上的淚水,撿起一塊磚頭,走向一具屍體,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毅。
末日,會淘汰弱者。
同樣,也會磨礪出勇者。
老校長劉國梁看著這一幕,渾濁的老眼裡,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光。
那不是被動等待救援的希望之光。
而是人類麵對絕境時,選擇自強不息的,文明之光。
王浩第一個動了手。
他閉上眼,用鋼筋狠狠地刺入了那頭喪屍的顱骨。
【噗嗤。】
他挖出了一枚灰白色的晶核。
粘稠的黑血,沾滿了他的手。
他睜開眼,看著掌心那枚醜陋卻又蘊含著奇異力量的晶體,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他沒有感到惡心。
隻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是他們,在這個新世界裡,親手拿到的第一份戰利品。
陸沉淵將這一切,儘收眼底。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
這群幸存者,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更有價值一些。
他們,正在用自己的行動,證明自己的資格。
“灰燼。”
陸沉淵開口。
“在。”
“告訴聶雲和李闖,指導他們。”
陸沉淵的目光,落在了那群正在忙碌的學生身上。
“建立一支後勤預備隊,由王浩擔任臨時隊長。”
“是,指揮官。”
灰燼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車頂。
陽光,穿透硝煙與血腥留下的陰霾,灑在這片廣場上。
士兵與學生,在殘破的屍骸間並肩而立。
一個全新的秩序,正在這片廢墟之上,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