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姑娘,你父親讓你將明少遐的罪證交給我?”
“咱們兩袖清風、愛民如子的刺史大人,居然還會有罪證?”
陳宴雙眼微眯,注視著前方的紅葉,輕笑一聲,玩味道。
兩個“罪證”,咬字極重。
並非驚詫,而是試探
這個神秘的女人及其父親,不僅知曉隱藏極好的明少遐底細,還扒出了那麼厚厚一疊罪證,換了誰不會戒備與生疑?
“陳宴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紅葉聞言,駐足原處,抿唇淺笑,開口道:“他明少遐究竟是個什麼貨色,你難道還會不清楚嗎?”
儘管她的話,是將問題踢了回去
但那神情,那模樣,那語氣,仿佛在說陳宴你就彆裝了,事情到底是怎樣的,你我雙方心知肚明!
“哈哈哈哈!”
陳宴眸中閃過一抹深邃,右手搭在朱異的肩上,左手輕輕抬起,指了指不遠處的女人。
“那漢子給你家少爺接好了!”
紅葉會心一笑,右手用力一擲,將那包裹嚴實厚厚一疊之物,扔給了朱異。
“紅葉姑娘,冒昧問一句,咱們之間非親非故,甚至可以說是從無交情”
陳宴淡然一笑,意味深長道:“你們父女為什麼要,如此想幫陳某呢?”
混跡這麼多年,他深諳一個道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天上更沒有白掉的餡餅!
這前來涇州查刺史明少遐,就有人相助還有人送“罪證”,太機械降神了吧?
而世間哪會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呢?
饒是大塚宰出乎尋常的關照,那也是建立在陳宴亡母的緣故之上的
是故,他對這“罪證”,對這父女,持懷疑態度!
“陳宴大人你說錯了”
紅葉搖了搖頭,勾唇一笑,糾正道:“家父幫的不是你,而是要救涇州百姓!”
“他不願看著他們再被愚弄下去,還得對玩弄之人感恩戴德!”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滿是大義凜然。
涇州百姓是怎麼被明少遐,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她們父女二人都看在眼裡
世間居然有這麼高風亮節之人陳宴在心中嘀咕一句,咂咂嘴,似笑非笑道:“有意思!”
就這種出發點,換他絕對做不到
陳某人對自己的定位,就是自私自利!
但世間真有如此心懷大義的無私之人,大費周章搜集又送來“罪證”,什麼都不圖嗎?
“家父也知陳宴大人不會輕信,所以這份卷宗僅供大人你參考”
紅葉好似透過陳宴玩味的目光,看出他心中所想一般,說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後會有期,告辭!”
說罷,朝陳宴拱了拱手,沒有絲毫停留,縱身一躍,化作流光,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陳宴則是一言不發,饒有興致地望著女人離去的背影。
隻是眸中愈發深邃玩味,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大人,這有幾分欲擒故縱的味道”遊顯適時走上前來,躬身提醒道。
那什麼“知道不會輕信”,有什麼“僅供參考”,還有前麵的大義凜然之言,遊顯從其中嗅到了以退為進的味道。
滿是套路的話術,很難不讓人多想啊
“我知道。”
陳宴頷首,應了一聲。
頓了頓,拿過朱異手中的卷宗,輕輕掂了掂,又繼續道:“不過,人家送都送來了,我要是不看一眼,豈不辜負了紅葉姑娘的辛勞?”
說著,抬手輕指地麵,示意遊顯收拾那幾個刺客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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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內。
朱異守在外邊。
陳宴獨自坐在桌邊,將紅葉送來的“罪證”卷宗攤開,快速掃過瀏覽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喃喃道:“果然跟我預想的一樣,驚鴻會是明少遐為了收割,所鍛造的鐮刀”
“而涇州的富戶與百姓,則是他養肥的豬崽與韭菜!”
不可否認,這位涇州刺史的確極具治理才能
但他對涇州嘔心瀝血,殫精竭慮的出發點,卻是為了將豬崽養肥了再殺,將韭菜養長了再收割!
因為這樣的收效更高。
而明少遐的操作,與後世某些政客的操作,大差不差
樹立一個外部敵人(驚鴻會),作為自己攫利的手套。
再一邊唱白臉,一邊唱紅臉,轉移矛盾,解決反對的聲音,還能進一步打造自己的形象,收獲更多的愛戴
利益拿了,名聲有了,地位穩固了。
不可謂不高明啊!
而當陳宴的目光,移到“罪證”卷宗的末尾,瞧見了紅葉父親留在最後的話:
【陳宴大人,以上是在下多年以來搜集的罪證。】
【但是基於這些年的觀察,以及在下的推斷,明少遐此人絕沒有那麼簡單!】
【他恐怕在醞釀一個更大更歹毒的計劃!】
【務必萬分小心謹慎!!!】
“紅葉她爹倒是不簡單”
“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陳宴的目光,停頓在最後筆墨最濃厚的叮囑之上,指節輕敲桌麵,沉聲道。
哪怕沒有紅葉父親的提醒,陳宴也早已察覺到了貓膩
明少遐費儘心機,打造驚鴻會,收割養肥的涇州,絕不可能是為了簡單搜刮金銀以供享樂。
極有可能是有更大的圖謀!
彆忘了涇州可是位處要地
陳宴徐徐起身,躺到床上翹起了二郎腿,望著頂上,喃喃道:“我記得遊顯查到的信息,那位劍道名家如今已經亡故”
“但他生前曾收過,一位複姓司徒的女孩!”
“司徒,司徒,會是涇州這些官員中的誰呢?”
在陳宴抵達安定之前,就早已看過了,涇州高級官員的名單,其中並無一人複姓司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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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館驛。
王雄六人聯袂來到陳宴之處,彙報道:“陳兄,兩萬涇州兵已經抽出六千精銳”
“我等目前各自整訓完畢!”
豆盧翎等點頭無聲附和。
“沒遭到什麼阻力吧?”正在研究王母宮山地圖的陳宴,頭也沒抬,徑直問道。
“祖司馬有些不悅”
王雄如實道。
頓了頓,話鋒一轉,又繼續道:“但礙於陳兄的手書,並未多說什麼!”
“也較為配合地移交了兵權”
彆看王雄說得那般容易,過程中卻是使了手段的
要知道那可是涇州兵的控製權啊,任憑陳宴現如今暫代涇州最高長官,祖珽也不會輕易吐出來的。
是故,王雄擺下酒席,宴請祖珽等涇州高級武將,將其灌醉
“現在隻需陳兄一聲令下,就可直奔王母宮山剿匪!”豆盧翎接過話茬,尤其是在瞥到陳宴桌上的地圖時,更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澎湃,正色道。
整訓這三日,他幾乎是地圖不離手,早已想領兵大乾一場了。
“很好!”
陳宴頷首,誇讚了一句。
這些被精心培養的世家子弟,能力的確不俗,短短三天就能整訓完畢,作為未來的武將班底,是不錯的選擇
旋即,轉頭看向邊上的宇文澤,問道:“阿澤,你那邊呢?”
宇文澤目光凜然,抱拳沉聲道:“葬禮已經籌備完畢,明日發喪的消息,也已經散布出去”
如今已是萬事俱備,隻待大戲開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