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的!
他絕對是故意的!
獨孤昭與趙虔的腦中,幾乎是同時蹦出這個念頭。
大塚宰那看似征求意見的詢問一出,庭院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靜得能聽到,風吹過樹梢的聲音。
過了好半晌後,趙虔握緊椅邊扶手,在經過無數利弊權衡後,目光冷冽,咬牙道:“絕不可輕易姑息!”
“更不能開了這個口子!”
在名利場上沉浮數十年,趙虔哪怕再脾氣暴躁,也清楚地知道,此時此刻,必須要與達溪玨做出切割,劃清界限
這是唯一的最優解。
否則,將成為攻向自己的利刃。
“還是老柱國深明大義,令人欽佩!”
宇文滬微微一笑,拱手慨歎道。
頓了頓,又繼續道:“本王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已命陳宴滅其滿門,抄其全家,絕了這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
說罷,輕轉著玉扳指。
他要的就是趙虔這句話!
更是篤定了,這位在朝堂上多加掣肘的老柱國,哪怕再不情願,再念及過往,也必會棄車保帥
“宇文滬這廝還真是雷厲風行,也是真的心狠手辣!”
獨孤昭雙眼微眯,一言不發,靜靜旁觀著這一切,心中暗道:“此番落聽之後,才叫老夫與趙虔前來,怕是想借此敲山震虎”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獨孤昭一眼就看透了,宇文滬擺在明麵上的心思。
真是好算計呢!
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一切塵埃落定,逼得他們不得不就範,再以達溪玨的人頭,以及楚驍峰等人的慘狀,來震懾他們
難怪宇文信那老家夥,臨終前會選宇文滬輔政,接掌家業!
“一切由大塚宰做主!”
趙虔臉色陰沉得能掐出水來,但依舊沒亂了方寸,“對這種敢犯上作亂之徒,就是不能留情”
說著,餘光掃過達溪玨的人頭,以及無比淒慘的楚驍峰等人。
今日的一切,他儘數都記在了心頭。
“依本王愚見還要曉諭朝野,以為百官警示!”
到了天官府後,一直未曾言語的宇文橫,在欣賞完趙虔的神情後,突然開口。
“阿橫所言極是!”
宇文滬與其交換了一個眼神,接過話茬,笑道:“那就辛苦趙老柱國監斬,將此四個亂臣賊子之首,傳示天下”
“好一手陽謀毒計!”
獨孤昭盯著這一唱一和的兄弟倆,扯了扯嘴角,心中腹誹:“無論趙虔接與不接,他的威望皆會受損”
趙虔接了,親自監斬部將,手下的心腹嫡係會作何想?
會不會有所動搖,會不會生出二心?
那若是不接,宇文滬必會在兩人的關係上,大作文章
怎麼選都是坑,真是陰毒至極的陽謀!
“遵大塚宰之命!”
趙虔斟酌再三,最終選擇了接下。
他當然知道兩杯鴆酒都有毒,但也隻能選毒性嬌弱的喝下。
今日之事,也絕不會算完
宇文滬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漫不經心道:“老柱國,陳宴那孩子替你清理了門戶,保全了你老的清譽,是不是該有所表示呀?”
“那是自然的。”趙虔攥緊了拳頭,沉聲道。
“大哥這招高啊!”
“將陳宴直接擺出來,讓趙老匹夫不敢在明麵上對他出手”
“麵子上還得對那小子千恩萬謝!”
宇文橫聞言,嘴角微微上揚,眼前一亮,心中暗笑道。
陳宴動了趙虔之人,哪怕是受大塚宰之命,遭到報複是可以遇見的。
但偏偏又被如此擺了出來,讓老匹夫捏著鼻子認了。
這可遠比讓他茅廁大吃大喝十斤,還要更加惡心吧
“大塚宰若是無旁的事,那老夫二人就先行告辭了!”
趙虔沒有再待下去的心情,站起身來,敷衍地行了一禮,拂袖而去。
周身散發著寒意。
隻留下陰冷的眼神。
“告辭!”獨孤昭亦是起身離去。
在兩人走遠後,宇文橫湊到宇文滬身側,饒有興致地問道:“大哥,你說這二位老柱國,會咽的下這口氣,願意善罷甘休嗎?”
“不會。”
宇文滬望著那離去的方向,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
要是能忍氣吞聲,那他們就不是從屍山血海、燕末亂世殺出來的柱國大將軍了。
今日因局勢不利,暫且忍了,來日也必會擇機,對他報複回來,以解今日之恨。
“如今衝突擺上台麵,矛盾已經激化,咱們要不要早做準備?”
宇文橫收斂笑意,正色道:“以免”
言語之中,滿是嚴肅。
宇文氏與老柱國之間的矛盾,終究會爆發,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這些位畢竟勢力深厚,他已經動了先下手為強的心思。
“哈哈哈哈!”
宇文橫的話還未說完,就聽到了宇文滬的玩味的笑聲,“本王就是在逼他們,迫使其不得不有下一步動作”
“隻要邁出那一步,殺起來才是名正言順的!”
言語之中,滿是肅殺。
要麼你謀反,拚一個魚死網破
要麼你眼睜睜被溫水煮青蛙,看著自己被削弱!
隻要是有血性的正常人,被逼入了絕境,都會知道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而大塚宰要的就是,用大義名分處置這二位柱國,從而掌控軍政大權。
讓大周朝廷自上而下,隻有他一個聲音!
~~~~
內城。
“到了!”
陳宴領著澹台明月,在一處極其華麗的宅院前停下,笑道:“以後這裡就是你的新家”
澹台明月環視周圍,最終目光落在那上書“陳府”的牌匾之上,眸中儘失疑惑,問道:“你哪來的這麼多銀子,在皇城邊上,置辦如此恢弘的宅院?”
此前廢帝謀逆案,鬨得沸沸揚揚,她又怎會沒聽說過?
陳宴這個父親弟弟舉報入獄的陳家棄子,更是長安名流貴婦人間的茶餘飯後笑談。
結果現在,他不僅搖身一變成了明鏡司掌鏡使,還坐擁一座遠勝達溪府的豪宅
魏國公府不可能為他出這麼多銀子,那這個比自己還小一歲的男人,又是哪來的這麼多銀子呢?
澹台明月對他的好奇,又加重了一分
“大塚宰賞的。”
陳宴聳聳肩,推門而入,朝裡走去。
“他對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器重”
澹台明月跟在身旁,聽到這話,抿了抿唇,意味深長道。
以往在達溪府上之事,還從未聽說過那位權臣,對誰如此好過
“少爺,你回來了!”
剛邁入正院中,就隻見一道青色的身影,竄了出來,撲入了陳宴的懷中。
“都跟你說了,不用等的,可以先歇息”
陳宴攬住又是一夜未眠的青魚,笑道。
“少爺你不在,我睡不著嘛”
青魚抬起頭,噘著嘴,撒嬌道。
頓了頓,卻注意到不遠處的澹台明月,“嗯?”
“這位姑娘是?”
那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陌生卻極其標誌的臉蛋。
陳宴拉過澹台明月,開口道:“介紹一下,她叫澹台明月,是少爺我新收的暖床丫頭”
又揉了揉青魚的小腦袋,繼續道:“明月,這是小青魚!”
澹台明月頷首,朝青魚淺淺一笑。
在回來的路上,她就已經聽陳宴介紹過青魚了
沒想到見到真人,是這麼一個可愛的小蘿莉。
長得真不賴青魚心中嘟囔一句,似是想到了什麼,望向陳宴,問道:“少爺,你不會是見色起意吧?”
那一刻,青魚升起了濃濃的危機感。
儘管兩人容貌不相上下,但澹台明月的腿好長,比她長多了
尤其是還有那句,暖床丫頭!
自己不會要失寵了吧?
“聰明,還真猜對咯!”陳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打了個響指。
“那你可以對我呀!”
青魚頓時危機感爆棚,猛地挺起了自己對比澹台明月的巨大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