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力勞動最能改造一個人。
這句話李振華上輩子一點也不相信,因為他覺得無非就是出點力而已,真能改造人?
可是現如今,他十分的認同。
無他,親眼見證而已。
十天前。
大小姐江夕瑤一身嬌氣。
剛剛接觸打柈子,第二天就累的腰酸背痛,胳膊有些伸不直。
但是尚可行動。
卻不想之後的幾天越發的嚴重。
真如鄰居郭大山所說,胳膊酸疼的舉都舉不起來,全身難受,擺出任何姿勢都不舒服。
期間一度連做飯都成了問題,手、腳更是磨的反複起水泡。
為此,江夕瑤沒少半夜偷偷哭泣。
那薄薄的一層皮裡麵裹著組織液本就難受,一不小心磨爛後,一碰更是疼的厲害。
可平日裡的勞作就是拉鋸、用斧頭砍,哪裡少得了碰觸?
而不斷的勞作使得舊皮未去,新的水泡又磨了出來,如此反複,那滋味當真要多爽有多爽。
還有一次大半夜的時候,江夕瑤腳上起了一個大水泡。
擔心第二天乾活走路時被磨破、擠爛,顧不得羞澀,隻好喊李振華讓他用針幫自己刺破。
即使如此,第二天走路也是一拐一拐的,時不時的皺眉咧嘴。
這還隻是一方麵。
寒冷和饑餓才是這個地方、這個年代繞不過去的一道坎兒。
零下幾十度的溫度,手腳凍爛屢見不鮮。
乾冷的空氣,讓江夕瑤嬌嫩的手指起了裂紋,深深的彷佛一道傷口。
提供的糧食按人按量,隻能保證你不餓。
如此種種,在李振華分擔大部分勞力、時而弄些野味補充體力的情況下,也依然令江夕瑤幾度崩潰,卻又隻能無助的繼續堅持。
如今十天過去。
一身嬌氣的江夕瑤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散發著青春熱血,眼神中透著自信和堅定的鏗鏘少女。
看著如今的江夕瑤。
李振華隻覺得上輩子認知中,激昂青春的年代感瞬間拉滿,不由得感歎道。
“你這是脫胎換骨,熬過來了啊。”
從昨天開始。
江夕瑤不僅和李振華拉鋸一天不喊累,中間全程撿柴,偶爾劈些小枝。
今天的表現,依然亮眼。
勞動改造成果斐然。
“嗯,熬過來了。”
江夕瑤砍下一根小兒手臂粗細的樹枝,無比慶幸的看了一眼李振華。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
這十來天李振華讓她少出多少力,少受多少罪,又給了她多少精神上的鼓勵和物資上的支持。
經曆過才知道,一切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還是要謝謝你的。”
“要不是你,我怕是真熬不過。”
“說了彆太客氣。”
對於江夕瑤的感謝,李振華聽得太多,已經免疫。
“就是沒有我,你也會堅持下來的。”
“那麼多知青,勞改犯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嘛。”
“不一樣呢。”
江夕瑤搖搖頭,會心一笑。
“你怕是不知道,跟咱們一起來的謝曉盼找了一個的男人吧?”
“嗯?”
李振華一愣。
這幾天他白天上山打柈子,晚上一心修行,根本沒有關注過跟他一批的其他勞改犯。
“嫁人了?”
“沒,還沒有公開呢。”
“那你怎麼知道?”李振華有些意外。
“尹麗珍在知青點有個朋友跟謝曉盼一個生產隊,她意外發現的。”
“一開始她還有些不信,暗中觀察了幾天才確定。”
李振華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從上山打柈子,一共也就十來天。
人家觀察了幾天才確定,那不就意味著謝曉盼才乾了天就受不住了唄。
“勞改犯嫁人也得勞動吧?”
李振華記得,工分對勞改犯來講,不僅僅意味著糧食那麼簡單。
它還是評價勞動改造結果的重要依據。
若是你勞動改造期間,工分一直很低,那就意味著你偷奸耍滑、不好好勞改。
說明針對你的勞動改造計劃是失敗的。
到時候可能會延長勞改時間,或者換個地方、增強勞改強度。
“也不一定。”
“如果她嫁的男人願意把工分記到她名下,她就是不乾活都行。”
“聽尹麗珍說,農場對這方麵大度的很。”
李振華忍不住撇了撇嘴。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農場為了那些打光棍的漢子,也是拚了。
“好吧。”
“她開心就好。”
“對了,其他幾人的消息你知道麼?”
“不知道。”
江夕瑤搖搖頭,一臉的苦笑。
“這幾天天不黑就出來,天黑才到家,乏的吃了飯就睡,連去公社的時間都沒有。”
“哪有時間跟其他人聯係嘛。”
她有錢,不是沒有想過請假去公社改善一下夥食。
可是前幾天上工上的渾身疼痛難受的緊,腳還疼,就是真請假了也去不了公社。
來回二十多公裡的路程,太遭罪了。
“也是。”
李振華啞然一笑。
“對了,明天咱們要不要請個假休息一下,去公社一趟?”
“好呀。”
江夕瑤眼睛發亮。
“有點懷念那裡的餃子了。”
……
與此同時。
996農場。
曾經拉李振華他們過來的黑哥,開著拖拉機停在了大隊門口。
然後衝著車上的一群青年男女喊道。
“好了,996農場到了。”
“大家下來吧。”
一群青年男女聞言,一個個臉色蒼白的連忙跳下車。
好幾個女青年下來後,彎腰嘔吐了起來。
見狀,黑哥撇了撇嘴。
不過這次他可沒有多說什麼,這群人是知青,可不是什麼勞改犯。
他要是敢多嘴,指不定有人當場跟他吵起來。
就在這時,生產大隊長張勝利和其餘幾個生產隊長從大隊裡麵走了出來。
一出門就見到門口烏壓壓一片,頓時嚇了一大跳。
張勝利下意識的衝著黑哥問道。
“黑子,咋回事?”
“不是說隻有十一人麼?”
“我看這怕不是有十五六個吧。”
“十六個。”
黑子一臉的無奈。
“而且還有十幾個在後麵,張兵他們跟著呢。”
“我現在還要去接他們。”
“還有十幾個?”張勝利大吃一驚。
“對,上麵說這一批知青太多,每一個知青點都臨時多安排了不少。”
“咱們這邊二十八人,必須接受,我也沒有辦法。”
張勝利和其他幾個生產隊長一個個傻了眼。
“不是,二十八個知青?”
“這麼多咱們怎麼安排,住的地方都不夠啊。”
“一下子塞過來這麼多,也不提前通氣,他們是不是腦子有病。”
“老張,我覺得你得過去跟你上麵說道說道。”
“住的就不說了,吃的、燒的柴火呢?”
“這麼多人,但凡一個出現問題,咱們都得出名兒……”
“好了。”
張勝利見幾個生產隊長你一言我一語,連忙喊停。
這些話他們單獨、私底下說可以,但是當著新到知青的麵說這些,就有些不太合適了。
“先把人帶到大隊屋裡暖和,給每人倒碗熱水暖暖身子。”
“黑子你趕緊開拖拉機過去接人。”
“還有你們幾個隊長,咱們趕緊商量一下怎麼安排這批知青。”
有了張勝利的安排,十六名知青進了屋。
有人給他們倒上了熱水。
此時,張勝利看著一群最小十五六歲,大的不過二十來歲的知青,他們有的迷茫,有的好奇,有的膽怯,有的張揚。
一時間頭大如鬥。
這他娘的要是安排不好,自己這個大隊長怕是也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