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郡守聽了李臨安的部署,讚同地點了點頭,他說道:“世子說的有理。我們隻需靜待時機,將計就計,引蛇出洞。之後下官便大張旗鼓迎您入城!並即刻具本上奏,將詳情稟明聖聽,請旨徹查!”
“有勞郡守。”李臨安微微頷首,他修長的指尖繼續敲著桌麵,“到時請郡守在城中廣發榜文,重金延請名醫,為我診治,聲勢…越大越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殘酷的弧度,如同盯住獵物的猛虎,“同時,兩日後,在軍中、在城內各處,放出消息。就說我李臨安傷勢已趨穩定,馬上啟程回京!”
李臨安目光轉向鄭明,那冰寒的銳利陡然加深,如同實質的刀鋒,“錢宏…逃往何處?”
鄭明臉色瞬間鐵青,切齒道:“回世子!斥候回報,那忘恩負義的畜生一路潛逃,往京城方向去了!”他胸膛劇烈起伏,一拳砸在身旁的桌角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當年若非世子力挽狂瀾,我們早就全軍覆沒了,錢宏不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還敢背叛。”
“京城嗎?”,李臨安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幕後黑手八成就是來自京城。
既然如此,錢宏的線索到這裡就斷了,隻能換個思路了。
他想起江綾月那沉靜的神情,還有她說的那番話“回京城”,她居然直接就點破了自己的心結。
他生來父母雙全,卻和孤兒沒什麼兩樣,他的父親如今已經將小妾扶正,母親也遠離京城,去了江南。
若不是大皇子的教養,他恐怕都無法好好活下來,更何況像如今一樣,成為受人景仰的將軍。
如今他孑然一身,想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查清當年的真相。
李臨安緊緊閉上雙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近乎可怕的冷靜。
他聲音沉緩:“郡守,你對這江綾月有多少了解。”
周郡守眼中露出幾分笑意,若有所思地說道:“當初雲將軍去世不久,江綾月的母親不久也跟著走了,她就被拋棄在了雙城。至於這醫術,是跟著前幾年突然名聲大噪的華神醫學的。這邊的江家人對她不管不顧,也因此,學醫術的事情他們也從不過問。”
說著他看了看李臨安的神情,歎息道:“我家夫人很喜歡這個孩子,若不是我夫婦二人命中無子,恐怕就要去提親了。”
李臨安嘴角輕微上揚,明白了對方的言中之意,“聽郡守之言,她在家中處境艱難,為我診治的事情還請郡守保密。一來,這會引起幕後之人的關注;二來,多少會有些閒言碎語,對她不利。”
周郡守是個明白人,點到為止,他輕輕頷首,“世子當真心細如發。”
這確實對江綾月頗為照顧,雖然不能防住所有耳目,但這已經能隱瞞一段時間了。
至於以後,他相信李臨安的人品,對方不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坐視不管。
此話才了,周郡守又起身對著李臨安作揖,“這次本來是想請華神醫親自為您治的,可惜神醫前幾個月就外出雲遊了,神醫行蹤不定且極為自由,倉皇之間就隻能選擇江小姐了,還望世子莫怪。”
“郡守言重了,救命之恩謹記於心,來日定當回報。”他虛虛行了一禮,雖然動作略有遲鈍,卻難掩他身上的貴氣。
周郡守頷首,“那世子安心休息,在下就不多叨擾了。”
郡守離開後,鄭明看著世子的傷勢,說道:“世子,叫咱們手下的軍醫來看看吧。”
這一看可不得了了,隻見這頭花都快花白的男子,癡迷地看著李臨安身上的縫合口,“妙哉!妙哉!世子!到底是什麼人為您縫合的,創口處理得乾淨利落,最大程度的減小了傷害,若是老夫可做不到這個地步。”
李臨安嘴角抽搐,任誰誇獎自己的傷口好看,都會覺得怪異吧,而且對方還是一名男性。
李臨安拿出江綾月給的藥方,遞給了崔軍醫,“崔軍醫,這是她給開的方子,你來看看可有不妥?”
崔軍醫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他接過病方,才掃了一眼,就皺了皺眉,“世子,這真是那人開的嗎?”
在李臨安重新穿好上衣的時候,鄭明向前一步,開口問道,“可是有問題。”
崔軍醫又拿著那張紙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很快嚴肅下來,說道:“這方子確實能生肌回血,幫助患者徐徐恢複元氣,但卻無法助將軍恢複的這麼快。”
“將軍當時失血過多,壯熱憎寒,創潰流膿,可對?”
“確實如此。”,李臨安點了點頭,一雙桃花眼閃過異樣的神情。
“那這就更不對了,一般這種情況,必死無疑,世子是如何在一夜之間就有所好轉的,如今居然已經神誌清醒,甚至能夠正常行動了?”,崔軍醫將方子放下,再次激動地說,“世子,究竟是哪位高人救的您,請給屬下引薦一下吧。”
哪位高人?李臨安思緒飄遠,她在也是在家族中艱難求生,有了自己的本事,至於她說的承諾,如今想來似乎有哪裡不對。
“崔軍醫,若是有緣,你們會見到的。”,李臨安勾唇輕笑。
好不容易把崔軍醫給打發走了,李臨安終於開始了今天的正題。
“世子,這是下屬們在雙城走訪的結果,當年軍隊裡還活著的隻剩三人了,其餘人都按照世子的吩咐,給了他們家屬錢財。”,鄭明說道。
“好,辛苦你了。”李臨安點了點頭,站了起來,“今日我們就去找他們問問,或許他們知道真相。”
“今日會不會太急了,您身上還有傷……”鄭明麵露憂色,聲音遲疑。
李臨安目光中掠過一絲暖意,但出口的語氣依舊果斷,“意外不會等傷好。走!”
止痛藥的效果似乎上來了,他不知道藥效會持續多久,還是儘早辦完。
他戴上了黑色麵具,隻留潔白的下巴裸露在外,為他添了幾分神秘。動作間牽扯到傷口,他高大的身形幾不可察地微頓,卻未停頓分毫。
然而,當他們趕到時,那精心安排的“意外”已然搶先一步。
第一戶人家已經成為了廢墟,隻剩下殘留著刺鼻的焦味的殘垣斷壁,在死寂的廢墟上盤旋。
第二戶人家門扉虛掩,院中空空蕩蕩,不留一絲痕跡。
李臨安二人很快趕往第三戶人家,這次卻沒敢再上前,他勒馬佇立在第三戶破敗的院門前,沉默的氣氛讓人窒息。
整整五年,他居然才察覺!
鄭明緊隨其後,臉色鐵青,嘴唇緊抿。
小院土牆斑駁,幾根枯枝在寒風中瑟縮。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走出了小院,茫然地望向西北。
“老頭子,發什麼呆!快回來!”一個婦人聲音傳了過來,聲音中帶著焦灼的埋怨。
老者遲鈍地轉過頭,喉嚨裡“呃呃”作響,最終隻是順從地挪步回了院內。
李臨安的手不自覺地緊緊攥著馬鞭,皮質的半指手套下,修長的手指因用力而發白,青筋暴突。
“世子,還…進去嗎?”鄭明知道世子心中難過,他也同樣不好受,所以將聲音壓得極低。
李臨安緩緩搖頭,“不必了。”
按名冊上寫的,此人才剛剛年過三十,如今卻看起來像七旬老人。
“派一隊精銳,暗中守住這裡。不能再出差池了”
“是!”鄭明凜然領命。
李臨安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那寂靜小院,猛地一扯韁繩。
“追!”他低喝,調轉馬頭,目光如電般鎖死某個方向,如今他已經顧不得身上的傷了。
那裡,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急速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