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uu!!”
公交車的引擎聲響起了。穀梁高抓著扶手坐下時,膝蓋又碰到前排座椅的鐵架,掉了漆的地方露出灰撲撲的金屬,像極了小學後門那片廢棄操場的鐵柵欄。
“就要去見何澤了。記得上小學的時候,阿善和何澤的關係也真的很好呢。”
他往窗邊挪了挪,看向窗外逐漸遠去的蒿草和樓房,心中想起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那個總在放學後偷偷溜去的「秘密基地」。
說是基地,不過是操場角落的一棵[歪脖子樹],那樹乾裂開的縫裡藏著他們三人的「寶藏」:武阿善用撿來的月餅鐵盒裝著[玻璃彈珠],何澤塞了半本缺頁的《龍珠》漫畫,穀梁高則把[遊戲王]卡片壓在最底下。有次暴雨衝開樹洞,武阿善冒雨搶救三人的“寶藏”,拚儘全力把沒濕的鐵盒,漫畫和卡片帶了回來
何澤說:“怎麼樣?拿到了嗎?”
褲腿沾滿泥水的阿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放心,咱們的[寶物]沒事!我都帶回來了!”
何澤感動的握住阿善的手
“太好了!阿善你真是英雄啊!”
公交車行駛到了彎道。司機緊握方向盤的雙手繃緊了,他胳膊肘發力向右打輪,車身便開始傾斜,穀梁高的身體也隨著慣性傾斜過去!他下意識的一手扶住窗框,一手抓住前方的座位。
“啊,真的是很懷念小學的時候啊。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
廣播聲傳來了。
“塔科拉城公交提醒您,[六味亭站]到了。請在[六味亭站]下車的乘客排好隊,有序下車。”
“huu!”
“eng!!”
車門打開了,兩個染著黃色頭發,穿著短袖,手臂上畫著紋身,十六七歲左右的社會青年談笑著走了進來,他們坐在了穀梁高的前排。
“阿吳,等下我們去[哈哈電玩城]吧!我聽說那裡最近有個澤哥,玩猴子賊溜,你敢不敢跟他打?”
“當然!老子最會用八神打猴子,今天保證把他打的滿地找牙!”
“行啊,阿吳!今天你要是能打過澤哥,我請你喝可樂!”
穀梁高聽得清楚,心裡明白,這兩個社會青年說的正是街機廳名震四方的格鬥遊戲[拳皇97]!在小學五年級假期的時候,何澤曾帶他和阿善等幾個同學去度假村玩。當時他們在度假村裡最喜歡去的地方就是遊戲廳,玩的最多的遊戲就是[拳皇97]和[西遊釋厄傳]!當時,何澤和阿善用了草稚京,八神庵,還有拉爾夫,特瑞等等角色,但他們怎麼也打不過旁邊社會青年用的猴子
“猴子好厲害哦!太難打了!”
“不要急著過去,要耐心點!”
“防住,防住這個!哎!”
公交車再次行駛上了彎道。這一次,車身的傾斜速度不像上次那麼快,但發動機的轟鳴聲混雜著輪胎摩擦柏油路的聲音仍然響亮的傳來
“ang!a!”
“哎呦!我草塔麻”
穀梁高看到,左邊這個社會青年失去平衡,正被慣性甩得往窗邊倒下!
“不好!”
穀梁高迅速伸出手去,用力扶住這個青年的胳膊,他才沒有撞上窗戶!
“哎呦,謝了阿!”
青年瞥了穀梁高一眼,向他呲牙笑了笑。穀梁高也微笑著回應了一下。
廣播聲傳來。
“塔科拉城公交提醒您,[灰石橋站]到了。請在[灰石橋站]下車的乘客排好隊,有序下車。”
公交車在站台刹出一聲輕響,車門隨之打開了。
“huu!”
“eng!!”
穀梁高聞聲看向車門。隻見兩位大媽正扶著車門扶手往上挪。她們頭頂的碎花頭巾隨著動作輕顫,藍底白花的布料邊緣磨得發白,右肩斜挎的布兜裡露出半截銀色魚尾,水珠順著尼龍繩滴在台階上,洇出小片深色水痕。
當她們擦肩而過時,那股熟悉的鹹腥味突然撞進鼻腔——是混合著海水、魚鱗和鐵鏽味的氣息。穀梁高猛地屏住呼吸,後頸瞬間泛起細密的雞皮疙瘩,恍惚間,他又回到了十歲那年的夏日清晨。
“穀梁高,拽緊叔的衣角!”
叔父的粗布襯衫沾著未乾的魚鱗,紮得掌心發癢。十歲的穀梁高踮著腳,努力攥住那截洗得發灰的藍布,跟著叔父擠進魚市喧鬨的人流。青石板路永遠濕漉漉的,陽光穿過棚頂的塑料布,在積水中碎成一片片晃眼的金箔。
“孫大姐,今天的黃花魚新鮮嘞!”斜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吆喝,穀梁高抬頭一看,隻見穿紅圍裙的老板娘手起刀落,銀鱗飛濺,一條魚已被開膛破肚,去掉內臟。他慌忙往叔父腿後縮過去
“怕啥,魚都死透了。”
叔父低頭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道深溝,順手用肩上的毛巾替穀梁高擦了擦額角的汗。那條毛巾永遠帶著股淡淡的腥味。叔父忽然停下腳步,衝某個戴草帽的老漢揚了揚手:“老劉,給我留的那尾鱸魚呢?”
老漢掀開泡沫箱,穀梁高眼前倏地閃過一片銀光!隻見十幾條鱸魚擠在碎冰上,眼睛像嵌著兩顆琥珀,尾鰭還凝著未乾的露珠。叔父用指節敲了敲魚腹,滿意地點頭
“eng!”
車門關上的時候,兩位大媽坐在了穀梁高斜後方的座位上。右側的大媽發出沙啞的聲音
“哎,你聽說沒?最近,土沃村老馬家走失那娃有消息了!”
左側的大媽轉過頭來,表情很意外
“老馬家那娃有印象!怎麼,找到人了嗎?”
穀梁高聽到“土沃村老馬家走失那娃”,眼前便一亮!他明白,這說的正是離家出走的馬躍!
右側的大媽搖了搖頭
“人沒找到,但他藏在他姑店裡的日記本和圖畫本,被找出來了!你猜那日記寫的什麼?他找了個女娃談戀愛,沒談幾天分手了!”
左側的大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這樣啊!這娃談戀愛分手了,想不開,所以才”
右側的大媽用手打了個“叉號”
“錯!沒這麼簡單!”
左側的大媽皺了皺眉頭
“不對?咋回事?”
右側的大媽說:“早戀分手那事兒,壓根沒占上半頁!其他的才是重點!”
左側的大媽一臉疑惑
“其他的?那娃還寫了什麼?”
右側的大媽說:“那後麵密密麻麻的寫了什麼《大悲咒》!而且他在圖畫本上畫了好多蓮花,還在蓮花上畫菩薩!他在菩薩旁邊寫字,寫什麼[情如鴻毛,佛如泰山]!”
穀梁高想起了楊水雲對他說的話
“上個月他和他前對象吵架,分手了!在那之後,他就好像得了自閉症一樣,總是自己一個人呆著,還在那畫一些[古怪的畫]!有一天我偷看了他的畫,感覺他畫的就是一些,像是[佛像]那樣的東西!”
左側的大媽說:“這小娃娃真不懂事!好好的學不上,怎麼淨琢磨這些”
右側的大媽說:“要我說,這還得怪他姑姑家那素齋館。失蹤前幾天,這娃就天天往他姑姑那兒跑!那素齋館你知道不?就在梵音寺後巷!”
左側的大媽說:“哦,那裡啊!我知道的,我妹妹以前去那裡買過羅漢齋。”
右側的大媽說:“就是那裡。天天去那吃齋的淨是些穿灰布衫的和尚,一個個說話都跟念咒似的!再就是身上紋著佛的流浪漢,總去寺廟燒香拜佛的。警察調監控了,他在他姑家住的那兩天,就成天跟著幾個和尚在佛具店進進出出,買了好些佛咒貼紙,還有什麼檀香。那娃最後一次出現時,身邊跟著個滿身佛紋身的流浪漢。那流浪漢手裡捧著一本《法華經》,他就跟著那流浪漢一起念,監控裡都能看見書皮上的金字!”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