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顧銘醒了之後,明顯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頭腦裡鑽進了一些不屬於他意識的東西,自己的手腳也變得沒那麼靈活。
他在秋天不注意的時候,不停的活動自己的手,用力展開,再用力攥緊,好讓自己手部動作不顯得異樣。
這樣的動作,秋天雖然沒看到,但被杜峰注意到了。
他盯著顧銘的這些並不太顯眼的舉動,和顧銘的視線對上了。
顧銘不經意地走近杜峰,壓低聲音但眼神堅定,“我還能堅持,彆擔心!要是我撐不到離開的那一刻……,你就把我殺了!”
“……好!”杜峰沉默了幾秒後說。
車一直動不了,眼看著感染者越聚越多,車身開始搖晃。
就在這時,“嘩啦啦啦……”,之前被敲了半天的卷簾門突然自己滑了上去,聲音非常大。這聲音吸引了車頭感染者的注意,他們轉回頭,直奔倉庫而去。
顧銘早就明白,過了今天,他就再也回不去了。他本想帶秋天安全到達興安嶺,但現在看來已經不可能了。如果再不做決定,今天誰都彆想離開。他絕不能看著秋天出事,如果能用自己的命為她換一條生路,他絕不會猶豫。
是的,他想用自己引開感染者,讓他們把車開出喪屍潮……
就在車前的感染者轉身瞬間,顧銘猛地看向秋天,他在用最後屬於顧銘的眼睛看向秋天,不舍,但又十分堅定,呼吸慢慢地變得急促。
秋天對上了顧銘的眼神。
秋天被他的眼神嚇到了,她沒明白顧銘的意思。她知道,顧銘肯定是要做什麼,但是他要做什麼呢!?
“我已經好不了了,但你要好好活下去!”顧銘看著秋天說道。
秋天瞬間明白了顧銘的意思,也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了,眼睛瞬間睜大,驚恐地看著顧銘。
一部分感染者暫時被卷簾門的聲音吸引了過去,但是顧銘知道,那邊什麼都沒有,所以感染者會很快再轉頭撲回來,而且後麵的感染者也會很快再撲到車前來。所以,顧銘需要抓住這一點點喘息的機會,為秋天和其他人爭取到足夠的時間離開這裡,離開喪屍潮。
隻要車能衝出去,加速,加速,再加速,就可以了……
顧銘對著秋天,用右手指了一下自己,然後左手伸出拇指,右手從左手拇指上輕輕劃過,最後指向了秋天。
【我愛你】
這是屬於他和秋天之間特有的浪漫。
三年間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每次推開門,秋天飛奔而來的擁抱;餐桌上,她被自己的笑話逗得前仰後合;沙發上依偎著暢想未來的溫馨時光;還有每次離彆時,她眼中那不舍的眼神
“不要!不要……”秋天搖著頭,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近乎絕望的哀求。
“哥!你乾嘛呀!”周齊瞪圓了眼睛,沒看明白什麼意思,身體不自覺的前傾。杜峰伸手按在了周齊的胳膊上,朝著他的方向微微搖了搖頭。
高一陽敏銳地捕捉到了杜峰的細微動作。兩人的目光短暫交彙,高一陽沒有看到杜峰對剛才行為的躲閃或內疚,反而在那雙眼睛裡讀出了堅定與無奈。
就在秋天伸手要拉住顧銘的瞬間,他一把抓起杜峰靠在車中間的鋼筋。他麵向秋天,背身推開車門,目光依舊眷戀地凝視著她。在開門的一瞬間,他冷靜得看向高一陽,沉聲道:
“拉住她,帶她走!”。
轉頭便下了車,重重甩上車門。顧銘開始狂奔,手中的鋼筋不斷敲擊著沿途的一切。連續的響聲和移動,成功的吸引了感染者的注意。原本圍在車邊的感染者瞬間調轉方向,如潮水般向他湧去……
高一陽在秋天要起身的瞬間用胳膊環住了她的腰,任憑秋天如何扭動身體,他都沒有鬆手。他看著聲嘶力竭的秋天,又看向窗外越來越遠的顧銘,眉頭越收越緊,環著秋天腰的拳頭,也越收越緊,仿佛指甲都掐進了肉裡。
看到感染者轉頭離開,高一陽迅速起身。他翻轉身體,弓著背,低頭貼近擋風玻璃,用胳膊順勢把秋天帶到座位上,一手按住她的肩,一手利落地拉過安全帶扣好。隨即長腿一跨,翻身躍入駕駛座,迅速放下手刹,油門踩到底,車像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
“停車!”秋天聲嘶力竭地衝著高一陽喊,“你憑什麼開車?!停車!停車……”她的聲音因為極度激動而扭曲變調,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卻根本沒有去理會,任憑溫熱的水珠一道道地劃過臉頰。
高一陽不可能停車,緊握方向盤,腳下油門絲毫未鬆。
他明白顧銘是在用生命守護秋天。儘管顧銘未曾明說,但高一陽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秋天。雖然他不完全了解其中緣由,但從顧銘那句“我已經好不了了!”高一陽已然猜到——顧銘已經被感染。這是他用最後的力量,為秋天爭取一線生機。
秋天見他根本沒有要停下的意思,便伸手要打開自己的安全帶。高一陽偏頭看到她的動作,看向周齊,蹙眉用命令的語氣低吼:“抓住她!”眼神隨即移到秋天身上。
周齊正好坐在秋天的後麵,看她已經把安全帶鬆開了,正伸手要開門。他趕緊前探身子,抓住秋天的手,拉住曲到她胸前,向後把她箍在椅背上。雖然周齊沒有高一陽有勁,但是秋天畢竟是一個女人,麵對著用全身力氣想壓住他的周齊,她自然是掙脫不開。
“放開我!”秋天拚命扭動被禁錮的身體,卻掙脫不開。她突然停下,轉過頭,淚眼模糊地望向杜峰,聲音嘶啞而顫抖:“幫幫我讓我下車”淚水不斷滑落,“我不能沒有他”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句子,“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杜峰抓著她的胳膊,“他已經感染了!!跟我老婆一樣,他自己知道!”杜峰提高嗓音,“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變成我老婆那樣嗎?!”
“啊”秋天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
仿佛隻要自己聲音足夠大,就能聽不見杜峰說得話,就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顧銘就還能回來。隻要他回來了,一切就都會回到原來的軌道上,什麼都沒變……
可是她知道,她早就感覺到了,顧銘下車前看向她的眼神,她什麼都知道了。
但她不想麵對,她反應不過來,她接受不了,為什麼!!明明剛剛他還在自己身邊,明明早上還有溫熱的吻,明明說好了要去見自己的父母……
還沒有告彆,還沒有告彆啊!
我還沒有回應你剛剛留給我的那句【我愛你】
我也愛你……
我還沒有說出口……你就聽不到了,永遠也聽不到了……
杜峰的手掌依然緊緊按在秋天的肩上,感受到她掙紮的力道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細微的顫抖。起初隻是壓抑的抽泣,隨後演變成撕心裂肺的痛哭。
杜峰輕輕拍了拍周齊仍抓著秋天的手,示意他可以鬆開了。周齊緩緩放開手,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鬆開後仍未恢複血色。
秋天蜷縮起身子,雙腿收到座椅邊緣,雙臂環抱住頭,整個人縮成一團。
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