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嫵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著，屏幕上的資料不斷刷新。自從得知慕衍的生日就在下周後，她就一直在秘密籌劃一件事。
“係統，確認一下慕衍外祖父的聯係方式。“
“資料顯示：慕衍外祖父周銘，現居瑞士日內瓦，是慕衍母親周雨晴的親生父親，與慕家斷絕往來已七年。“係統機械地回應，“聯係方式已發送至宿主郵箱。“
薑嫵咬著下唇，點開那封郵件。屏幕上的電話號碼看起來如此遙遠，不僅是地理距離，更是時間與心結的阻隔。根據她搜集的資料，周銘在女兒自殺後曾試圖爭取外孫的撫養權，但敗給了財力雄厚的慕家。之後慕鴻迅速再婚，切斷了慕衍與周家的一切聯係。
“撥打這個號碼。“薑嫵深吸一口氣，點擊了呼叫鍵。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傳來：“allô?“
“請問是周銘先生嗎？“薑嫵用中文問道，手心已經沁出了汗，“我是慕衍的同學薑嫵。“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久到薑嫵以為信號中斷了。就在她準備再次開口時，老人說話了：“小衍他好嗎？“
那聲音中的顫抖讓薑嫵心頭一緊。她簡明扼要地說明了自己的計劃——想在慕衍生日那天給他一個驚喜，希望能得到周銘的配合。
“他會願意見我嗎？“周銘的聲音充滿不確定，“七年了慕鴻一定給他灌輸了不少關於我的謊言。“
“但您是他在世的唯一血親了，“薑嫵輕聲說，“而且您有他母親的東西，不是嗎？那些慕家無法給予的記憶。“
又是一陣沉默。薑嫵緊張地等待著，直到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
“我會回去。“周銘最終說道，“為了小衍也為了雨晴。“
掛斷電話後，薑嫵長舒一口氣，立刻開始著手準備生日當天的細節。她計劃在那間廢棄音樂教室布置一個小型慶祝會，邀請周銘到場，然後——
“警告：目標接近中。“係統突然發出警報。
薑嫵手忙腳亂地關閉電腦頁麵，但已經來不及了。教室門被推開，慕衍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尚未完全關閉的筆記本電腦上。
“你在查什麼？“他走近，語氣中帶著一絲薑嫵從未聽過的冷意。
薑嫵迅速合上電腦：“沒什麼，就是一些課外資料。“
慕衍的眼睛微微眯起。他伸手拿起薑嫵放在桌邊的筆記本——那本她用來記錄任務進度的黑色硬皮本。
“等等，那個是——“薑嫵的心跳驟然加速。
太遲了。慕衍已經翻開了筆記本，目光掃過那些密密麻麻的記錄：
「day 1：初步接觸成功，目標警惕性高，建議從校園暴力角度切入」
「day 15：好感度28100，進展緩慢但符合預期」
「day 30：需儘快解決藝術節障礙，任務期限剩餘」
慕衍的手指捏緊了筆記本邊緣，指節泛白。當他抬起頭時，眼中的溫度已經降至冰點。
“所以，這一切都是任務？“他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般鋒利，“接近我，幫我，甚至那些鋼琴課，都隻是為了完成某個該死的任務？“
薑嫵的嘴唇顫抖著，大腦飛速運轉尋找解釋。她不能說出真相，不能告訴他這一切確實隻是一個快穿任務但她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崩塌。
“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急切地說，“我確實有任務在身，但那些相處都是真實的——“
“真實？“慕衍冷笑一聲，將筆記本摔在桌上，“上麵連我的好感度都記錄得一清二楚！你把我當什麼？一個需要攻略的遊戲角色？“
薑嫵站起身想拉住他，但慕衍已經後退一步，眼中的受傷和憤怒讓她的手懸在半空。
“慕衍，請聽我解釋“
“不必了。“慕衍的聲音恢複了初見時的冷漠，那種薑嫵以為已經永遠消失的疏離，“任務完成得不錯，薑同學。至少我確實像個傻子一樣相信了你。“
說完，他轉身離開，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薑嫵心上。
“係統！“薑嫵無力地坐回椅子上，“現在怎麼辦？好感度多少了？“
“目標好感度急劇波動，當前值42100，下降16點。“係統冷靜地報告，“警告：若好感度跌破30，任務將麵臨失敗風險。“
薑嫵將臉埋進手掌，深呼吸了幾次才平靜下來。她不能放棄，尤其是在已經聯係了周銘的情況下。也許也許生日驚喜還能挽回一些局麵？
“周銘的航班什麼時候到？“
“明天下午三點，首都國際機場。“
薑嫵咬了咬下唇：“幫我查一下慕衍生日當天的行程。“
“數據顯示：目標生日當天將正常上課，下午三點後無日程安排。“
“好，“薑嫵下定決心，“那就按原計劃進行。“
接下來的幾天，慕衍徹底回到了最初的狀態——冷漠、疏離、拒絕一切交流。他不再接受薑嫵的便當，不再去音樂教室，甚至要求老師調換了座位。校園裡的謠言再次甚囂塵上，有人說薑嫵終於被慕少識破了真麵目，有人說她企圖勾引慕軒被當場抓包薑嫵對這一切置若罔聞，隻是默默地準備著生日驚喜。
她不知道的是，慕衍每晚都會站在音樂樓對麵的實驗樓裡，透過窗戶看著她一個人布置教室、調試音響、練習那首彈得依然生澀的生日歌
生日當天清晨，薑嫵比平時早兩小時到校，將最後的氣球和彩帶布置好。周銘昨晚已經抵達，現在正在學校附近的酒店等待她的信號。一切準備就緒，隻差將慕衍帶到音樂教室。
然而，當薑嫵在午休時間走向慕衍時，他連頭都沒抬：“走開。“
“就五分鐘，“薑嫵低聲請求，“之後如果你還想避開我，我絕不糾纏。“
慕衍終於抬起頭，眼神冷得讓薑嫵打了個寒顫：“為什麼？為了繼續你的任務？“
薑嫵強忍著心中的刺痛：“求你了，就這一次。“
也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懇切，慕衍最終站起身，跟著她走向音樂樓。一路上，薑嫵的心跳快得像要衝出胸膛。她推開音樂教室的門——
“生日快樂！“
周銘從鋼琴後站起身，眼中含著淚水。他比照片上看起來更加蒼老，但脊背依然挺直，依稀可見當年的軍人風範。
慕衍僵在門口，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目光在周銘和薑嫵之間來回移動，最後定格在外祖父身上。
“外公？“
這一聲呼喚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感。周銘快步上前，顫抖著伸出手，卻在即將碰到慕衍時猶豫了：“小衍你還認得外公嗎？“
慕衍沒有回答，而是轉向薑嫵：“這就是你的任務？“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但薑嫵能感覺到那平靜下的暗流洶湧。
“我我知道你很久沒見外公了，所以“薑嫵的聲音越來越小，在慕衍冰冷的注視下逐漸消失。
“精心策劃的感人重逢？“慕衍冷笑一聲，“為了什麼？提高好感度？“
周銘困惑地看著兩人：“小衍，這位薑同學聯係我時說——“
“她說什麼不重要，“慕衍打斷他，“重要的是她做這一切的動機。“他轉向薑嫵，眼中閃爍著受傷和憤怒，“你知道嗎？我差點又相信了你。那天之後，我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反應過度我每晚都看著你在這裡布置，以為你真的“
他的話戛然而止，搖了搖頭：“算了。任務完成得不錯，薑嫵。好感度加了多少？夠你交差了嗎？“
薑嫵的眼前蒙上一層水霧。她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來挽回局麵，但所有的語言都顯得如此蒼白。最終，她隻能機械地說出那句練習過無數次的話：“生日快樂，慕衍。“
慕衍的眼神微微動搖，但很快又恢複了冰冷。他轉向周銘：“外公，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吧。這裡讓我窒息。“
周銘擔憂地看了薑嫵一眼，但還是跟著慕衍離開了。臨走前，慕衍回頭看了最後一眼——不是看薑嫵，而是看那間精心布置的教室、那些氣球、那架鋼琴還有鋼琴上放著的一個小盒子，裡麵裝著薑嫵花了半個月生活費買的限量版鋼琴譜。
門關上的聲音像一把重錘，將薑嫵的心臟砸得生疼。她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湧出來。
“好感度變化：“係統的聲音響起，“當前值35100。警告：任務瀕臨失敗邊緣。“
薑嫵苦笑著擦掉眼淚：“我知道“
她環顧四周，那些彩帶和氣球還在輕輕晃動，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她以為這個驚喜能打動慕衍，卻忘了最重要的一點——在發現那本筆記後，慕衍已經不再相信她的任何舉動是出於真心。
“係統，“她輕聲問，“如果我告訴他真相呢？關於快穿局，關於任務“
“嚴重違反條例。“係統立刻警告，“將導致任務立即終止，宿主麵臨降級處分。“
薑嫵歎了口氣。她伸手拿過那本鋼琴譜，輕輕撫過燙金的標題。這是慕衍一直想要但買不到的珍藏版，現在它和其他所有心意一起，成了這場失敗任務的見證。
放學後，薑嫵在教學樓門口攔住了慕衍。他獨自一人，周銘已經回酒店了。
“能給我五分鐘嗎？“她懇求道，“就五分鐘。“
慕衍看了看表，麵無表情地點頭。
“首先，我為那本筆記道歉。“薑嫵直視著他的眼睛，“我確實有任務在身，但那些記錄隻是工作習慣。我對你說過的每句話，做過的每件事，都是真心的。“
慕衍的眼神微微閃爍，但很快又歸於平靜：“什麼任務？“
薑嫵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校報社的專題報道關於校園邊緣人物的生存狀況。我選擇你作為采訪對象，但知道直接請求會被拒絕，所以“
“所以選擇了欺騙。“慕衍冷冷地接上。
“開始確實是。“薑嫵坦誠道，“但後來的一切都超出了任務範疇。我帶便當給你是因為看到你不吃飯會擔心，陪你去音樂教室是因為喜歡聽你彈琴，聯係你外公是因為“她頓了頓，“因為我看到你每次經過鋼琴時眼中的渴望和恐懼，我想幫你重新找回失去的東西。“
慕衍長久地注視著她，似乎在判斷這番話的真實性。最後，他輕輕歎了口氣：“我接受你的道歉。“
薑嫵眼前一亮，但慕衍接下來的話讓她的心再次沉入穀底。
“但信任一旦破碎，很難複原。“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不容忽視的決絕，“我們可以回到同學關係，僅此而已。“
說完，他轉身離開，背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孤獨。薑嫵站在原地，手中緊握著那本沒能送出去的鋼琴譜，第一次感受到了任務之外的、真實的疼痛。
“好感度更新：“係統提示，“當前值38100。任務狀態：危險但可挽回。“
薑嫵苦笑著搖搖頭。數字可以量化，但人心呢？那些無法用好感度衡量的真實情感，又該如何計算？
她抬頭看向天空，一群飛鳥正掠過晚霞，自由地飛向遠方。有那麼一瞬間，她突然理解了慕衍對鋼琴的複雜情感——有些旋律一旦中斷，就再也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