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你讀了這麼多年書,日日之乎者也,做的卻都是些小人才做的事。”
“隻要你為什麼考了六年都不中嗎?就是沒有把聖賢書讀到心裡去!”
孫昀說得大義凜然,手掌又往那處飽滿柔軟的地方招呼了好幾下,把王嵐弄得滿臉通紅。
他用的力氣其實不是很大,有點痛,但不多,隻是被個下人按在桌子上懲戒,足夠讓王嵐羞憤欲死。
平時目中無人的“少爺”,這會被迫仰起臉,又羞又惱又怕,眼淚把臉都糊滿了。
“放……放開我,你到底想怎樣?”
孫昀揮到一半的手放下,心裡繃緊的那根鉉終於鬆了些,不禁露出幾分笑容來。
“大小姐你誤會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王府對我來說,那可是恩同再造,再生父母,向來都是有王府一口飯吃,就有我一個碗刷,我和大小姐之間的這個小秘密,那必須得是守口如瓶!”
“不過嘛……”
王嵐定定地看著他,追問道:“不過什麼?”
孫昀臉上露出蒼蠅搓手般的笑容:“……得、加、錢。”
加……加錢?
合著你說了這麼多就是要加錢?
王嵐不禁為之一滯,緩了片刻,這才開口。
“你……隻要你不把這件事說出去,你的月錢,我私下給你二十倍!每個月!行了吧?!”
王嵐攥緊了拳頭,眼神屈辱又絕望地閃動,最終死死咬住下唇,顫著聲妥協。
二十倍!
孫昀眼底泛起波瀾。
這王家小姐,被逼到絕路時,倒是夠舍得下本錢。
他每月月錢六百文,二十倍就是十二兩銀子。
彆看十二兩銀子好像不多,尋常人家整年都用不了幾兩銀子,對他一個奴仆而言,這幾乎是天價。
有了錢,才有離開王家,改變這賤籍命運的資本!這買賣……值!
嘿嘿,少爺,你這小秘密我得吃一輩子啊!
孫昀滿意了,壓製王嵐的力度卸去,隻象征性的壓製住她,掌心虛搭在王嵐肩頸上。
“少爺真是大氣啊!不過還請記住你今天的話。”孫昀當即改了稱呼,旋即又忽的沉聲道:“這錢我拿著,這口我也閉著,但你最好也記清楚——”
他身體前傾,幾乎貼到王嵐的鬢發,字字冷沉。
“若你反悔,或者王家有其他人知道了這樁‘秘密’,哪怕隻透出一絲風……哼,到時候要砍頭的,可不止我一個。”
孫昀話音剛落,王嵐身體就瞬間繃緊,眼神徹底黯淡下去。
好半晌,王嵐才艱難地轉動了下僵硬的脖頸,咬牙道:“但你要留在我身邊,當我書童。”
這件事牽扯太大,她要把孫昀放眼皮底下盯著才放心。
書童?讓自己有機會貼身監視?
看來這大小姐也沒那麼不可救藥嘛。
孫昀眉梢幾不可察地一挑,乾脆利落地應下。
“可以。”
當書童可比在後院當雜役,乾粗活重活輕鬆多了。
這個結果孫昀還算滿意,他徹底鬆開手,往後退開。
王嵐重獲自由,手在臉上胡亂地抹著,束發的巾帶早已散落,幾縷濕透的長發狼狽地黏在細白的頸後,胸前沒了布帶束縛,柔軟的飽滿和勒出的痕跡在濕透的淺色裡衣下若隱若現。
孫昀瞥了眼就移開目光,走到牆角胡亂散落的書堆旁,手腳麻利地收拾起來。
過了好一陣,王嵐才扶著書案起身,隻是臀上還殘餘著火辣的微痛感,她忍不住羞惱得紅了臉,眉頭也擰緊了。
王嵐在心裡罵了孫昀好幾句,背對著孫昀,急忙換了身衣服,收拾好自己。
幸虧她有時看書晚了就在書房留宿,所以書房裡有備用的乾淨衣物。
等孫昀轉過身來,王嵐除了眼睛有點紅腫外,看上去又恢複了往日大少爺的樣子。
“我要走了。”王嵐乾巴巴說完,轉身就出門,一眼都不想看孫昀。
……
王家正院。
王家的主人,王誌弘滿身酒氣地坐在椅子上,眉宇間積鬱著揮之不去的沉鬱。
新帝開恩允五次參考,這樣的天賜良機多難得?
結果,王嵐那不成器的,前前後後竟接連考砸了三次!
這口氣,堵在王誌弘心裡不上不下的。
旁邊立著的管事正低眉順目地彙報:“中榜的文章都派人去抄回來了,待會就送到少爺……”
管事話音未落,就被一聲帶著哭腔的尖利女聲驟然打斷。
“老爺!嵐兒落水了!臉色煞白地跑回來,嚇死我了!”
王家夫人趙蓉一陣風似地衝進來,滿頭的珠翠晃動,手裡大力絞著條的帕子,滿臉的驚怒和後怕。
她幾步搶到王誌弘跟前,指著剛進門的王嵐急道:“你看看!你看看這孩子!定是又因落榜之事心裡憋悶才……”
還沒說完,趙蓉目光就掃見渾身濕透狼狽,跟著王嵐進門的孫昀,猛地豎起眉毛,臉上的嫌棄毫不遮掩。
然後孫昀就被劈頭蓋臉地怒斥了頓。
“還有這狗奴才!竟讓主子落水?是乾什麼吃的?!來人!把這賤奴給我拖下去……”
“母親!”王嵐硬生生截斷了趙蓉的話。
她努力平複了下呼吸,目光卻不敢完全直視座上沉著臉的王誌弘。
“爹,”王嵐的聲音刻意放低沉許多,努力維持著“少爺”的姿態。
“我落水時,是這孫石頭救了我。”
王嵐頓了下,斟酌道:“他識文斷字,做事也算伶俐,前頭那個書童不是告病了嗎?我……我想讓他做我的書童。”
“書童?”王誌弘終於正眼看向孫昀,目光鷹隼般銳利。
還不等王誌弘說話,趙蓉就衝到孫昀跟前,目光把孫昀上下刮了一遍,鄙夷嫌惡幾乎要從眼裡漫出來。
“嗬!這種雜役奴仆,滿身的臭泥腥氣,也配進少爺的書房?嵐兒金貴,身邊要放的是知根知底、懂規矩的清白人。”
“他算個什麼東西?一個簽了死契的賤奴,大字識得幾個?莫不是想靠著伶牙俐齒攀上枝頭變鳳凰,指不定今天這落水也是……”
“夠了!你住口!”王誌弘猛地一掌拍在旁邊的花梨木小幾上!
“金貴?金貴還年年考不中?!”
想到他冒著殺頭風險,把女兒當成兒子養,還送去讀書科舉,王嵐卻連考六年都考不中,王誌弘心頭就憤怒不已,脖子上青筋都突了出來。
趙蓉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後,眼淚瞬間湧了上來,指著王誌弘怒罵道:
“王誌弘!你失心瘋了?!為了個狗屁功名入了魔!你自己年輕時不也沒考上?考了那麼多年什麼用?!”
“把你這輩子考不上的執念都強壓在嵐兒身上,想壓死他是不是?!”
“他不是讀書的料!不是讀書的料啊!你看不出來嗎?你瞎了嗎!”
王誌弘霍然起身,“你懂什麼?士農工商,士農工商!”
“我王誌弘這輩子就壞在一個功名上!因為沒功名,吃了多少窩囊氣?受了多少排擠白眼?現在好了,新皇開恩允了五次鄉試機會,這是王家翻身唯一的指望!”
王誌弘喘著粗氣,雙目赤紅,如同困獸。
“現在倒好!五次也快考沒了!還不想法子?找這麼個懂點文墨的奴仆怎麼了?至少他懂!他識!隻要他能幫我兒考上,我王誌弘什麼都能答應他!”
趙蓉怔怔地看著仿佛魔怔了的王誌弘,軟倒在旁邊的椅子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嵐兒……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孫昀唏噓不已,王誌弘這是想要功名,想得都瘋魔了。
難怪冒著滅族的大罪,也要讓王嵐女扮男裝去參加科舉,偏偏這唯一的女兒,也不是讀書的料。
他扭頭看向王嵐。
王嵐下頜線繃得死緊,臉色比剛才更加灰敗,默不作聲地聽著爹娘吵架,似乎對這種場景已經習以為常。
王誌弘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眼神沉沉地在孫昀身上停留片刻,最後揮了揮手,聲音疲憊沙啞。
“罷了,既然嵐兒開口,你明日就到少爺房裡當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