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北侯府外。
太子妃歸寧,鎮北侯顧首義率領全家在侯府門口等待,以示重視。
看著太子妃的儀仗出現在街口,緩緩朝侯府駛來,一向剛猛、年過半百的顧首義破天荒地紅了眼眶。
偏偏還有個沒眼色,非要戳穿這件事:“老爹,你眼睛好紅啊,該不會是姐姐回門,你激動得要哭了吧?”
說話的是鎮北侯府的三公子顧景丞,顧雲卿的幼弟,自幼在軍營裡廝混著長大,剛滿十四歲就屢立戰功,授封平遠將軍。
顧雲卿被帶去南疆時,這個幼弟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奶娃娃,小時候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弟弟。
上輩子等她再次見到這個弟弟的時候,他已經屍首分離,被鴉雀啄食得麵目全非……
顧雲卿撩開車簾,遠遠地看著顧景丞嬉笑著挨了父親一腳,母親還有大哥二哥站在一旁看著,一家人的氛圍其樂融融。
見狀,顧雲卿不禁彎起了嘴角,內心一片柔軟。
她一定要保護家人。
無論複出怎麼樣的代價,她都要守護好這份柔軟。
馬車在侯府門前停穩。
君臣之禮不可逾越,顧首義站在最前方,率領一眾家眷跪迎太子妃的到來。
顧雲卿閉了閉眼,強忍著內心的激蕩。
在惜文的攙扶下走下馬車,顧雲卿快步上前,雙手扶起父親和母親,卻發現他們早已兩鬢斑白。
四目相對,具是熱淚盈眶。
顧景丞慣會破壞氣氛,眼瞧著爹娘阿姐執手相看淚眼,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訕訕打斷道:“要不咱先進去再煽情,這外頭怪冷的。”
顧雲卿拭了拭眼淚,扭頭看向顧景丞。
隻見他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係著一條絳紅抹額,紅衣雪膚,目若朗星,鼻梁挺直,嘴角掛著融融笑意,怎麼看都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阿姐。”顧景丞笑著同她見禮。
顧雲卿衝他笑了笑,想著父母年邁,這外頭天寒地凍,寒風凜冽,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好地方,一行人說說笑笑地走進侯府。
入了大廳,顧首義擺手揮退眾人。
等到大廳內剩下的隻有自家人後,顧雲卿方才跪在父母麵前請罪:“不孝女雲卿給父親母親卿安。”
話音剛落,便聽到顧首義重重歎了口氣。
顯然阿姐蘇醒之後,已經將她所做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爹娘。
顧雲卿抬起頭,素白的臉上雙目微紅。
瞧著本以為此生再也無緣得見的小女兒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麵前,薛婉珍心疼不已,趕緊將人扶起來,盯著她的眼睛問:“卿兒?你真的是我的卿兒嗎?可你的眼睛……”
世人皆知,鎮北侯府的二小姐天生異瞳,右眼瞳孔是藍色的,可麵前的少女右眼瞳孔卻是與常人無異的黑色……
顧雲卿笑著寬慰道:“阿娘,鬼蜮伎倆,不足掛齒,為的隻是掩人耳目罷了。”
“可會傷了身子?”
見薛婉珍一臉緊張,顧雲卿搖頭道:“不會,真的不會,阿娘,我過得很好,您不要擔心。”
顧雲卿再三保證,薛婉珍才稍稍放下心,將女兒擁進懷裡,淚流滿麵。
鎮北侯府個個都是武將出身,哪裡瞧得慣這母女相擁而泣的溫馨場麵,父子四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目光齊刷刷地落到顧景丞的身上。
顧景丞瞪大了眼睛,連連搖頭。
為什麼每次乾這種事情的人都是他啊?!
得罪老爹最多挨一頓馬鞭,可得罪了阿娘,以後阿娘不給他做他最喜歡的芙蓉糕了怎麼辦?
他才不要。
見狀,大哥顧景琛和二哥顧景澤對視一眼,結果就是顧景澤麵無表情地一腳將人踹了出去。
顧景丞被踹了個踉蹌,但總算是成功吸引了薛婉珍和顧雲卿的目光。
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指著一旁的顧景澤,甩鍋道:“不是我!是二哥!二哥踹我出來的!”
顧景澤一愣,似乎是沒想到顧景丞會把他供出來,冷若冰霜的臉上難得露出窘色。
他清了清嗓子道:“都是大哥讓我這麼做的。”
作為家中長子,顧景琛素來端莊持重,眼下雖然感到尷尬,還是麵不改色地將話題揭過:“卿兒,你怎麼會突然回京?還代替瑤兒嫁給了太子?”
總算是有人說到正題上了……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顧雲卿身上,都在等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雲卿依次看過眾人,深吸一口氣,心虛一笑。
“……”
半個時辰後,將前世和重生後的事情交代清楚的顧雲卿,再次跪在地上,用眼角的餘光偷瞄廳內五臉震驚的父母兄弟,沒再吭聲。
重生這麼離譜的事情,任誰都需要時間來消化。
“所以……卿兒你的意思是說,前世太子在和瑤兒的新婚之夜就死了?有人利用這件事栽贓嫁禍瑤兒和侯府?”
率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的是大哥顧景琛,跟顧雲卿預料的一模一樣。
大哥這人看似沉穩持重,思想並不迂腐,心思也最為豁達,閒暇的時候經常搜羅一些離奇的話本子看。
顧雲卿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顧景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繼續道:“照這麼說,你是因為知道前世的結局,才趕在婚禮前夕回來,打暈瑤兒,代替她嫁入東宮,就是為了……破局?”
這麼說倒也沒錯,隻不過……
顧雲卿抬起頭,一臉嚴肅地糾正道:“大哥,我沒有打暈阿姐,我隻是給她下了瞌睡蠱。”
從小到大,阿姐待她最好。
哪怕是不得已而為之,她也不會傷害阿姐分毫。
“這不重要!”顧景琛大手一揮,繼續追問道,“重要的是,你為什麼不提前把事情告訴大家?而是選擇孤身涉險,代替瑤兒嫁給太子呢?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到顧雲卿身上。
顧雲卿倍感心虛,眼神閃躲,下意識辯解道:“我,我那不是事發緊急,來不及跟你們說嘛,再說了,我好歹也是蕭老鬼的親傳弟子,能有什麼危險……”
“那我怎麼聽說新婚當夜,就有刺客行刺呢?”
這次開口的卻是二哥顧景澤。
從小到大,顧雲卿最怕的就是這個不苟言笑的二哥,被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眸子盯著,顧雲卿愈發心虛:“我,我也不知道那刺客是打哪冒出來的。”
她討好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沒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