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子大婚遇刺的消息不脛而走。
皇帝震怒,命大理寺徹查此事。
得知這個消息,顧雲卿並不意外。
在所有人眼裡,皇帝都是一個偏愛太子的慈父,上輩子更是因為謝淮安的死,不由分說地滅了她鎮北侯府滿門……
想到這裡,顧雲卿狹長的鳳眸裡閃過一抹濃烈的恨意。
“啪!”
顧雲卿將手中流光溢彩的步搖拍在梳妝台上。
殿內服侍的婢女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太子妃娘娘息怒。”
顧雲卿閉眼平複情緒,再次睜開眼正對上銅鏡裡倒映出的一張蒼白虛弱的臉。
正是謝淮安。
“沒事,你們先下去吧。”
他坐在一張帶兩個輪子的木製椅子上,蒼白的臉上堆砌著盈盈笑意,抬手揮退一眾婢女,轉動木輪來到顧雲卿身邊。
在顧雲卿狐疑的目光下,謝淮安撿起桌上那支流光溢彩的步搖,替她簪在發髻上:“好看,很襯你。”
顧雲卿透過銅鏡跟他對視,冷淡道:“殿下沉屙未愈,理應臥床靜養,實在不易隨意挪動。”
語落,顧雲卿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謝淮安身下那個新奇玩意兒。
“怎麼樣?”
謝淮安挑了挑眉,許是昨晚喂下的補藥起了作用,他此刻雖仍舊病容憔悴,卻難得有了些精氣神兒:“我一大早畫了圖紙,特意命人拆了馬車上的輪子趕出來的,是不是還不錯?”
“……”
顧雲卿滿頭黑線。
經過昨晚她在謝淮安麵前徹底沒了偽裝的必要,雖然不清楚這人究竟是什麼來路,至少目前看來,謝淮安對她並無惡意。
但也不能放鬆警惕。
謝淮安有句話說的很對“人心隔肚皮”。
活了兩世,顧雲卿比任何人都清楚,何為“人麵獸心”。
有些人前一秒還在對你笑,轉頭臉一抹就能從背後捅你刀子。
尤其是男人……
更是沒一個好東西。
想到這裡,顧雲卿臉上笑容依舊,可望向謝淮安的眼神卻涼了幾分,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道:“殿下可知,陛下剛剛下旨,命大理寺徹查昨夜殿下遇刺之事?”
昨天半夜謝淮安起了熱,渾身燒得滾燙。
顧雲卿命人傳了太醫,並將太子遇刺一事一並捅了上去,一起呈上去的還有那枚寧王府的令牌。
說來也是諷刺。
當今皇帝就是踩著自己親族兄弟的骸骨一路登上皇帝寶座的,可偏偏又格外忌諱自己的兒子爭權奪位。
不僅遵從立嫡立長的祖訓,早早就立下體弱多病的謝淮安為太子。
明裡暗裡也沒少打壓其他覬覦太子之位的皇子。
謝淮陽就是因為小時候說了句“大皇兄身子骨那麼弱,太子之位遲早是本王的”,傳到朝陽帝耳朵裡,觸怒了龍顏,才被丟到北疆軍營裡廝混著長大。
昔年不過是一句童言無忌的戲言,而如今卻是證據確鑿……
想到這裡,顧雲卿扭頭看向謝淮安。
隻見謝淮安不知何時抱走了她的妝匣,擱在膝頭擺弄,挑挑揀揀地開了罐胭脂湊到鼻間輕嗅,似乎很感興趣一般,又接連打開了幾個瓶瓶罐罐。
“……”
顧雲卿忍無可忍地奪過他剛打開的香膏罐子擱在桌上,看著謝淮安一臉懵懂的模樣,咬牙微笑道:“殿下,您究竟有沒有在聽臣妾講話呀。”
小氣……
謝淮安撇了撇嘴,看著顧雲卿道:“不就是皇帝命大理寺徹查昨夜行刺之事嘛,有什麼好查的,皇帝是不會讓自己的兒子背上‘手足相殘’名聲的。”
“殿下的意思是……”顧雲卿試探道。
謝淮安笑著眨了眨眼睛:“不管昨夜的刺客是不是老二派來的,你信不信,大理寺調查的結果,都不會跟寧王府有任何關係。”
顧雲卿似未聽懂,謝淮安卻不肯往下說了。
趁著她愣神的空檔,謝淮安轉了轉眼珠,壞心眼兒地勾起一塊嫣紅的胭脂,往顧雲卿粉嫩的唇瓣上抹去。
似是沒想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麼一手,顧雲卿一愣,下意識想躲,抬眸看到謝淮安正笑盈盈地望著她。
一雙眸子漆黑發亮,仿佛暗夜裡最璀璨的星星。
活了兩世,顧雲卿見慣了太多陰謀算計、波詭雲譎。
彆人算計她,她也算計彆人。
彆人害她,她就十倍百倍地報複回去。
哪怕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她也會選擇回擊。
她早就不記得上次見到這種澄澈的眼神是什麼時候了,一時晃了神,竟真的讓謝淮安得了逞。
微涼的指尖摩挲過柔軟的唇瓣,謝淮安看她的眼神十分專注,不摻雜任何旖旎的情愫,顧雲卿心裡卻升騰起一種怪異的情愫。
這是顧雲卿活了兩輩子,頭一次產生這種感覺……
很奇怪。
但並不會讓人感到排斥。
甚至……還有一點緊張和期待。
顧雲卿本能地排斥這種怪異的感覺。
直覺告訴她,這種感覺讓她對一些事情無法做出最明智的判斷。
這很危險……
沒錯,就是危險。
顧雲卿將這種怪異的感覺定義為危險。
她盯著謝淮安專注的神情沉默許久,狹長的鳳眸裡罕見地流露出困惑的情緒。
顧雲卿忘記了反抗,謝淮安將最後一點膏體塗抹均勻,把銅鏡推到她麵前,驚歎道:“果然,還是這種鮮豔明亮顏色更襯你的膚色!”
看著銅鏡裡滿頭珠翠,明眸皓齒的女子,顧雲卿難免晃神。
顧雲卿和顧雲瑤是雙生子,除了那隻天生的藍眼睛外,兩人外貌上並無太大差彆。
可性情、脾氣,包括兩人的喜好都可謂是天壤之彆。
顧雲瑤被譽為“京城第一才女”,性情嫻雅,落落大方,平日裡喜好詩書。
可作為顧雲瑤孿生妹妹的顧雲卿卻和她截然不同。
顧雲卿從小就是個活潑愛動的性格,摸魚捉鳥,爬牆上樹樣樣精通,讓她讀書就犯困,想打瞌睡,根本坐不住。
性情也不似雲瑤阿姐一般溫柔和善。
世人叫她“惡種”“災星”,顧雲卿也不願辜負了這番惡名,行事狠辣,睚眥必報,記仇得很。
就連這穿衣打扮上,兩人的審美也是天差地彆。
顧雲瑤偏愛清新雅致的羅裙,搭配溫潤的玉石和翡翠,襯得她整個人清麗脫俗,美得不似凡間中人。
顧雲卿卻不同。
她比較務實,在她看來“做衣如做人,總要花團錦簇些才好”,尤其鐘愛那些流光溢彩的珠寶首飾……
顧雲卿還在發呆,東宮的掌事太監吳公公匆匆進來回話: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大理寺來人了,說是奉旨前來,要將那賊人的屍首帶回去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