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九霄沒有回頭,他和秦如茵一人一邊扶著薑太夫人繼續往前走。
坐在姚家馬車裡的人終於是沒忍住。
他一撩衣袍,彎腰出了馬車。
薑太夫人認得這個聲音。
是姚太傅的長子姚青峰的聲音。
他今年剛升任大應朝正三品的大理寺卿。
是掌管大應朝律法律例機關的最高長官。
手掌實權。
薑太夫人便對薑九霄說:“你去會會他罷,沒想到是他親自過來了。”
薑九霄溫聲道:“無妨,兒子送您和茵娘先進府。”
隨即他轉頭,對著追過來的姚青峰輕輕點頭,“姚大人稍待。”
姚青峰頓住腳步。
薑太夫人帶著秦如茵進了府後,握著她的手輕輕和她說:“剛喊住老四的那人是姚太傅的嫡長子……”
“你可能還不知,老四前頭的那個姚氏雖是姚家二房的閨女,卻自小就被姚太傅抱到姚太傅夫人膝下長大的。”
“隻因姚太傅珍愛妻子,而姚太傅夫人又沒生個閨女。姚氏在姚太傅夫婦膝下是當成姚家長房嫡長女一般嬌養著長大的。”
“這姚青峰作為姚家長房嫡長子,也算是看著姚氏長大的,對姚氏這個養在他母親膝下的堂妹十分疼愛……”
秦如茵輕輕眨了眨眼。
“茵娘啊,姚青峰入夜來我們薑府後門,想來是特意來堵老四的。應該不是私事,而是公事……”
薑太夫人說完認真的看著秦如茵的臉,她還真擔心這小丫頭心裡吃味,不舒服呢。
不免多說了幾句。
秦如茵笑嘻嘻的輕輕搖了搖她的胳膊:“母親放心罷,茵娘才不會多想呢!”
她和一個死人較什麼勁啊。
何況,薑九霄已經多次暗示她,因種種原因,他並不喜歡姚氏啊。
同為女子,她之前私心裡是有些同情姚氏,可聽薑九霄話中的意思,那姚氏怕也不喜歡薑九霄。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便也沒什麼同情不同情的了。
如今也不會因為姚家的人來找薑九霄,她就會亂吃飛醋。
她有自信,她又不比姚氏差。
也用不著嫉妒姚氏。
……
薑府後門外,薑九霄由姚青峰邀請,進了姚家的馬車。
兩人隔著馬車上的紅木小幾相對而坐。
姚青峰親自替薑九霄斟了茶,隨即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薑大人請喝茶。”
薑九霄看了他一眼,淡聲道:“已入夜,喝茶怕是難以入睡,姚大人還是喝些清水罷。”
姚青峰也不惱,哈哈一笑,忙說自己思慮不周。
一個眼神下去,馬車尾部雙膝跪著的小童立即開始用銀絲無煙炭開始燒水。
薑九霄眉頭微挑。
看來,這姚青峰今日是真有要事和他說了。
否則,不至於還要重新燒水。
這是要長談。
“薑大人,因舍妹之事,這些年咱們兩家久不走動,如今也生疏了啊。”姚青峰看著薑九霄,苦笑著歎了一聲。
薑九霄沒接話。
當年那個事,姚家仗著權勢逼著他生生咽下那個恥辱,如今又來找他感歎,多少有些好笑。
見他沒接話,姚青峰微微皺眉,又苦笑一聲:“當年那件事……的確是青芷的錯。薑大人如今可還怪她?”
“人死如燈滅。本官也早不在意了。”薑九霄說完,俊眸中浮出一抹冷嘲,“時隔多年,姚大人實在不必提起。”
姚青峰聽到“人死如燈滅”這幾個字後,眸中立即浮出一抹戾氣。
卻還是按捺著道:“薑大人說這樣的氣話作甚?你明知道青芷還活的好好的……”
“哦?又死而複生了?”薑九霄淡淡看過去。
認真道:“死也好,活也好,薑姚兩家的事早已了結,與本官毫無乾係。姚大人今夜實不必來見本官。”
姚青峰強壓著心中升起的怒意。
卻聽薑九霄又淡然道:“本官還以為姚大人入夜前來堵本官,是有朝堂要事和本官論議。如若不是,本官要回府歇息了。”
“薑大人且慢!”姚青峰立即說了一句。
隨即又無奈道:“薑大人,咱倆曾經也是郎舅,就算因青芷的事這些年生疏了,可也不至於連話都不能坐下來說幾句罷?”
薑九霄淡漠的看過去,“姚大人,還有何事?”
“青芷回來了。”姚青峰隻得乾脆道。
薑九霄這回連眉都沒皺一下,隻覺好笑,“與本官何乾?”
“你……”姚青峰眸中已浮出冷意。
隻是如今的薑九霄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隨他們姚家欺辱的五品小官了。
何況……
姚青峰強壓下心中的惱怒,壓低聲音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和青芷畢竟做了幾年的夫妻……”
“姚大人!”薑九霄冷漠打斷他,“容本官提醒姚大人一聲。”
“當年令妹入薑府後,本官並未和她圓房,她本人也心有所屬,從不以薑家婦自稱。本官與令妹,從來不是夫妻!”
姚青芷"死而複生",這個時候為何回京他不管。
姚家有什麼算計,他也不管。
可若再惹到他頭上……
他薑九霄如今有的是手段。
姚青峰雖惱怒,可也明白,薑九霄說的是事實。
隻是妹妹到底是他看著長大的,她如今……
他實在不忍。
也真是不巧。
偏偏薑九霄那麼多年都未再娶,偏偏在妹妹傷心回歸京都前幾日娶了繼室……
妹妹的性子他這個做長兄的最清楚不過。
若他不幫她,還不知她又要做出什麼事來。
父親母親年紀也越來越大了,若她再又鬨出什麼亂子來,父親和母親怎麼能承受?
“薑大人,青芷知道自己錯了,也知道她之前做的事對不起你……她如今也沒彆的想法,隻是想親見你一麵,和你好好賠個不是。”
說完,他又飛快補了一句,“也說說心裡話。”
“無需如此。”薑九霄冷淡直接的拒絕了,“本官倒還要多謝她當年做了那樣的事。”
姚青峰不知薑九霄這話說的是誠心的,還以為薑九霄是故意譏諷。
當下就沒繃住,冷聲道:“薑大人,你既口口聲聲說當年的事情已過去,你不在意了,為何又處處出口嘲諷?”
“是,青芷當年是做錯了,是傷害了你……可她如今知道錯了,她也後悔了!”
“她隻是想親見你一麵,親口和你賠不是而已!”
“薑大人男子漢大丈夫,難道就不能答應她,就不能原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