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瘋狂搖頭。
薑九霄背著手上了馬車,馬車簾落下的那一刻,他又吩咐了一句:
“寧家那邊派人盯著。若寧家那邊當家做主的是站在寧浩遠這邊的,讓徐大公子也關照些許,也知會寧家人,是看六姑娘的麵子。”
李一應喏,心裡卻震驚不已。
乖乖!
自家爺對六姑娘那邊護短護成這樣,他自己知道嗎?
秦如茵從她父親書房離開後,寧叔找出一冊嶄新的賬本,記上了秦如茵給的二千兩。
下麵二百兩那一處,他記得是秦家大房出。
但銀子是他出的。
隻因他一早就想好,六姑娘若是海上的生意成功,那二百兩算一成的就是秦家大房的入夥股。
而不是他個人的。
他相信,哪怕後麵六姑娘生意成功,秦家大房也不會占六姑娘便宜,再要求入夥。
他便替主君出了這一成,這已經是占了便宜了。
再多的話,對六姑娘太不公平。
……
秦容功是午膳時分從安王府回來的。
剛到秦家大門,就被秦老太太的人請到了壽和堂。
秦容功臉色難看,秦老太太見著心中就咯噔一聲。
“功哥兒,安王殿下怎麼說?”
秦容功強打起精神,但想起安王殿下訓斥的重話,臉又白了。
“祖母,那個七丫頭的事真被傳到安王殿下耳中……且今日朝堂上就有禦史台的好幾道折子彈劾父親……”
“怎會如此!”秦老太太驚得豁然起身,不小心打翻了茶幾上的果盤,“那件事……你父親不是親自料理的,按理說七丫頭輕生的事傳不到外麵才對啊!”
秦容功垂頭喪氣。
“彆說父親了,就是安王殿下都被左都禦史範老大人親自上奏折責問了。”
“什……什麼?”
“安王殿下讓孫兒一力承擔這個事造成的後果,也要將父親摘出來,否則父親的官位怕是保不住了。”
“至於孫兒,兩年內也彆想再往上爬半步了……”他不甘心,好不甘心!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怎麼事情變成了這樣!
秦老太太身形晃了晃,隨即眼白一番,暈了過去。
慌得她身邊伺候的人好一陣手忙腳亂……
秦容功不知他自己是怎麼走回嫡妻孫氏的皓月苑的。
孫氏見他失魂落魄,連丫鬟婆子們行禮問好都不顧,像個遊魂,不由垂眸冷笑一聲。
隻招呼丫鬟婆子們去伺候他,她自看她的賬本。
“文瀾……”秦容功青著臉坐在了孫氏的對麵,將今日安王和他說的那些都告訴了孫氏。
“原本為夫想著今年再熬一年,明年再找安王殿下走動走動,就能去吏部曆練個幾年了,可如今……”
“文瀾,你能不能去找大舅兄幫為夫疏通疏通關係?”秦容功一臉期待的看著嫡妻那柔美沉靜的臉。
如今安王殿下明顯厭棄了他,父親自己尚且麻煩,孫氏的娘家就是他最後的倚仗了。
孫氏這才放下手中的賬本,看著他,依然臉色沉靜。
“安王殿下已經給大爺指了明路,若大爺不聽他的,還妄圖私下找人疏通關係,那大爺將安王殿下置於何處?”
“大爺要知道,你如今是安王的人,你都對安王殿下陽奉陰違,將來誰能願意和大爺結交?將來,誰又敢用大爺?”秦家已陷入泥潭,還想拉她孫家入坑,真是惡心!
秦容功俊臉由白發青。
他沒有從孫氏的眼裡看出一丁點關心夫君的意思。
她永遠都這麼冷靜,這麼從容,這麼的理性……哪怕是在床上。
他最厭惡的便是她這般,像個端坐佛堂的泥菩薩一般。
“聽祖母說,你今日帶著東西去西院見秦六娘了?”他突然轉了話題。
孫氏看著他,眸中浮出一抹不加掩飾的嘲諷。
“是啊,大爺和二房將大房得罪成那般,五妹妹又使手段搶了原本屬於六妹妹的親事……
加上大爺你也是幫凶,如今六妹妹可不是從前二房人人可欺的六妹妹了,妾身總要替大爺收拾收拾首尾。”
“將人得罪死了,那可就覆水難收了。”
“你的意思是,我們二房如今陷於如此被動境地,都是那薑四背後使手段了?他其實是護著秦六娘的?”秦容功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薑四真是好手段!還入夜跑來秦家做好人,讓誰都懷疑不到他頭上!
孫氏歎了口氣,“大爺您總是隻顧著想你自己個的。七妹妹的事被誰傳出去再讓禦史台那邊彈劾公爹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有人要對付秦家二房。現今二房在明,人家在暗,至少不能再將薑家推到秦家的對立麵去。”
“那薑四呢?若薑四他就是背後黑手呢?”秦容功情緒有些崩潰了。
孫氏沉靜的看著他,“那二房也不能明著和薑家撕破臉。”
“憑什麼?”
“憑你們二房沒有一丁點證據。”
秦家二房出事後,在外人看來,薑大人入夜前來,肯定會猜測薑大人看在姻親關係上來幫秦家的。
薑大人做出了這樣的舉動,其實也就將把柄送出去了,若是有人以此拿捏他,薑大人也很麻煩的。
可若薑大人不怕這個麻煩呢?
那麼,秦家二房就輸定了!
無人敢出頭幫秦容功父子!
秦容功冷靜下來後也似乎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還有一點,憑你們秦家無人做官做得過薑大人。”孫氏又戳了他一句心窩子。
秦容功大怒,猛地仰頭,衝孫氏說:“那不是還有你孫家嗎?江東孫氏,舉全族之力,我就不信薑家不懼!”
孫氏那雙美眸更冷了。
“大爺,孫家是妾身的孫家,不是大爺的孫家,更不是你秦家的孫家。”
一個孫家整個家族從來沒認可的女婿,竟敢說出讓孫家舉全族之力幫他。
自大到不知自己幾斤幾兩了!
秦容功終於繃不住失態了,豁然起身,死死盯著孫氏的臉,“文瀾你怎麼說這樣的話來傷我?我們可是夫妻一體啊!”
“是嗎?”孫氏淡淡的,歎息一般的,問他:“大爺,我們真的是夫妻一體嗎?”
“那是!”
孫氏笑了,眸光卻極冷。“大爺還是好好想想再回答妾身罷。”
秦容功低吼:“自娶你六年來,我後院連個通房丫鬟都沒有,更何況小妾了!隻有你一人,這還不叫夫妻一體?這你還不滿意?”
“哦,是嗎?”孫氏譏諷的看著他的眼睛,“那大爺告訴我,元寶巷住著的那位花枝姑娘又是怎麼回事?”
“你……你怎麼知道?”
孫氏笑了笑,“當初去我孫家提親時你許諾的是四十無子方納妾。
我嫁與你第一年年初有了孕,年底就生了錚哥兒,第三年生了慎哥兒。大爺不甘不能納妾,便在外養了個二八年華,花骨朵一般的小外室是吧?”
還敢問她怎麼知道。
長兄當時親自和她說時,她也不敢相信。
直到長兄親自帶自己坐著馬車去了元寶巷。
那位花枝姑娘果然是個窈窕絕美的小美人兒,嫩雞蛋般的小臉上閃著被男人珍愛著的光芒。
可惜,和端莊賢惠無緣。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夫君,孩子的父親,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啊。
多麼可笑!
長兄讓她好好考慮,若是她哪一日想和離,長兄親自帶其他兄弟來秦家接她回去。
她舍不得兩個兒子,說服自己忍下了。
她不能讓兩個年幼的兒子沒有了父親或者沒有了母親……
她給了他一次機會!
“男子三妻四妾有什麼?我那些同僚後院都有妾室通房,唯我沒有,你可知道人家私下怎麼嘲笑我?”
“那你就瞞著我,偷偷在外麵養了個小外室?”孫氏毫無懼意的反問他。
“你!你無理取鬨!”秦容功俊臉通紅,起身狠狠一甩袍袖,“今晚我在書房歇息,你自己睡罷!”
孫氏冷笑,“大爺自便。”
秦容功狼狽離開後,孫氏的奶嬤嬤和大丫鬟們都一臉心疼的看著她。
“你們這是做什麼?日子照樣過,都各自去做事去罷。”孫氏笑了笑,擺手讓她們各自去忙。
……
童氏被送到鄉下莊子“養病”的第三日,王夫人也得了消息。
原本忍著氣,捏著鼻子給秦五娘準備下聘的聘禮了。想了好多日,忍著心疼決定給二千兩聘金,六十抬聘禮。
為此,她還要私下貼補長媳,當年長媳可沒這個數。
可聽到這個消息,當時就摔了聘禮單子,氣的臉色鐵青。
待王大人晚間下衙後,她就氣呼呼的和王大人抱怨。
“他秦家到底什麼意思?”
“這個時候秦二夫人被送到鄉下莊子養病,養什麼病?不是虧心事做多了,養心病吧?”
王夫人一肚子怨氣,看著王大人都沒好氣了。
王大人也很震驚。
這個時候,怎麼又鬨出了這麼個事?
“這……不若夫人明日去秦家探一探秦家那位太夫人的口風?”
王夫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大人您是怎麼說得出這種話的?我們王家犯了什麼錯不成?明明是他們秦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幺蛾子,憑什麼我們王家要上趕著?”
“要去老爺自己去,換親之後這門親是他們秦家上趕著咱們家的,妾身可不想被人看低了!”王夫人說完就不理王大人了。
王大人也是尷尬,夫人在氣頭上,他也是不敢再勸了。
誰讓當初夫人的眼光更好,不想換親,是他沒先和夫人知會,就私下和那秦二老匹夫定下了呢?
怪不得夫人如今怨氣深重……
他也再沒有之前運籌帷幄的氣勢了。
“罷了罷了,那咱們去秦家下聘再晚個幾日再說?”他試探的問。
王夫人怨氣十足的啐了一口,“要不是為了我們王家的聲名想,妾身真不想和那秦家二房結親!”
王大人隻好哄著,“那怎麼行?彆說這樁親事如今是騎虎難下了,就那秦五娘又是冕哥兒自己喜歡的,你當母親的就不疼他?”
王夫人深深吸了口氣,再重重吐出來。
“妾身真是欠那小兔崽子的!”
王大人嘿嘿笑了起來。
有些酸酸的想,冕哥兒書讀得好,人才品貌都沒得說的,將來前程遠大,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都不敢喚他一聲小兔崽子。
也隻有他母親了。
“那就聽老爺的,再晚幾日再去下聘,就說之前薑家那邊給秦六娘的聘禮太風光,咱們家還在砸鍋賣鐵的湊呢!”
王大人趕緊道:“夫人呐,話可不能這樣說,不能這樣說啊!”
王夫人沒好氣的瞪了她家老爺一眼。
難道她還真這樣說嘛?
秦家,壽和堂。
秦家二老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終還是安王暗中出手,將秦七娘被逼輕生的事平了。
隻不過秦家父子也付出了兩年內都不能升官的代價。
雖代價慘重,好歹事情已經平了。
秦太夫人心中難過歸難過,也慶幸事情了了。
如今對二房來說,最要緊的就是秦五娘的親事了。
秦太夫人見王家一直沒有上門下聘,心裡越來越打鼓。
秦明傑心裡也嘀咕著。
可他如今剛出事,得夾著尾巴做人,兒女親事還是女眷出麵比較好。
便讓秦太夫人請了秦太夫人交好的老夫人去王家提醒。
那位老夫人去了王家後,不管她怎麼婉轉提起下聘之事,王夫人就是打哈哈圓過去了。
那位老夫人铩羽而歸,秦太夫人無法,隻好親自上了王家的門。
王夫人倒是熱情的招待了她。
待秦老太太厚著臉皮直接問起給秦五娘下聘之事,王夫人就開始訴苦了。
秦明傑在朝堂上被聖上狠狠申飭,言明兩年內他們父子不得升官,雖聖上給了秦家臉麵沒說因什麼事,可秦家二房算是丟了大臉了。
王夫人在給秦五娘的聘禮上又有了新的想法。
“老太君容稟,實在也是沒法子,薑大人家給府上六娘的聘金聘禮太豐厚了,我們王家就是將宅子賣了都追不上。”
“唉,我也是做母親的,當然也想自己的兒子未來的兒媳臉上有光,這不還在想辦法湊聘金聘禮嘛?”
“還也不知道能湊到多少合適呢!”
秦老太太老臉一紅,心中惱怒不已。
她心知王夫人這是故意這樣說的,恐怕她心裡已經對五娘不滿了。
偏要拿薑家給六娘下聘的事說事!
“哎呀親家夫人,您可千萬不要這樣想啊。薑家那邊原本是看上我們五娘的,這聘禮和聘金定是一早就定好的,這也是我們家六娘趕了巧了。”
“你很是不必擔心那些的!”
這還拉著秦六娘給秦五娘抬轎子呢?若秦五娘真那樣好,薑家怎麼可能同意換成秦六娘?
王夫人心中冷哼,麵上不顯。
不管,她就是要逼著這老太太親口應下王家不必給秦五娘太多聘金聘禮!
“您老人家也知道,不管是六娘還是五娘,憑我們王家這家底可真是比不上薑家的聘金聘禮喲!”
秦老太太一聽王氏這話,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一口老血哽上喉頭,老臉白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