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太夫人看了方氏一眼,使了個眼色,她身邊的花嬤嬤立即招來小丫鬟們上前收拾。
方氏臉漲得通紅。
看著薑太夫人呐呐道:“母親……兒媳是……兒媳是……”
“你好生坐下來。”薑太夫人朝她安撫的擺了擺手,“沒燙到就好。”
方氏臉更紅了,“多謝母親關心……兒媳,兒媳沒燙到。”
薑太夫人點頭,再次溫聲說:“那就好。”
隨即對花嬤嬤道:“讓人給大夫人上一盞安神茶來。”
花嬤嬤應喏。
薑太夫人看著神情焦灼的薑大夫人方氏道:“你莫多心。關於給秦六娘的聘金,那個數額老身當初從老四口中聽到也很是震驚。”
“隻是,這個數是老四要給的,這聘金也明說了從他自己的私庫裡出。老身想了想,他好不容易願意再娶,就隨他高興罷。”
薑大夫人低著頭看著腳尖。
心裡想的是,即便這萬兩的聘金是老四自己出,不動用公中一文錢,那這個數額也實在太嚇人了!
一個續娶的繼室要這樣高調麼?
那當初她家老爺娶她時,聘金一千六百兩……
當時她祖母和母親還高興的很。
說原配的聘金一千八百兩,給她一千六百兩,在京中娶繼室的人家中已是頭一份了。
當時她也覺得,薑家看重她,她家老爺看重她,心中是極滿足的。
可如今老四同樣是娶繼室,她原本想著今時不同往日,老四的官職也高。
且老四年輕時就和皇商徐家的嫡長子交好,估計這些年私下裡通過皇商徐家賺取了不少銀子。
但這聘金再如何高按習俗不該越過前頭的。
老四前頭那個的聘金二千兩。
就算……
就算老四怨恨前頭那個,故意在聘金上壓過前頭那個,也不該是上萬兩啊!
老四為何要這樣做?
薑太夫人很有耐心的等著大兒媳自己在那想事情。
終於,方氏抬頭。
“母親,兒媳沒有意見,這畢竟是四老爺自己的事,且是他終生大事。”
“隻是,這一萬兩出頭的聘金是不是太……怎麼說呢,畢竟皇家娶媳婦下的聘金多的是沒有這個數啊。”
“無妨,老四既然敢用這個數,便是很有把握不會有什麼問題。”
薑太夫人說完,眉頭微蹙了蹙,“隻是這件事也不宜讓太多人知曉。老身和你說了,就是讓你有個數。”
“嗯……兒媳知道了。”方氏眼神複雜的點了點頭。
想了想,還是再度開口,“母親,那這樣高的聘金,秦家那邊要怎麼辦才好呢?”
薑太夫人笑了笑,“那這就不是咱們薑家的事了,那是秦家該考慮的了。”
方氏愣了愣。
突然間福至心靈起來。
難道……是老四為了報複秦家臨陣換親,故意這樣做的?
一萬兩的聘金出去,那秦家至少要抬二萬兩以上的嫁妝進來!
實話說,京中這樣圈子裡頭的,但凡要點臉麵,嫁女兒嫁妝是婆家聘禮的翻倍都是要讓人背後笑話的。
多的是聘禮三倍四倍的準備嫁妝。
而秦家大房是京中出了名的寒酸,就彆指望秦家大房能抬出十裡紅妝來了。
再一想,婆母之前說了秦六娘的嫁妝有三份……那麼,秦家若想不跌麵子,也隻能秦太夫人和秦家二房補足了。
還有,婆母為何今日剛從秦家回府,都沒換衣衫,就直接請了薑家各房的女眷來用晚膳。
正好大家都知道了秦六娘嫁妝有三份的事。
薑府女眷也不少,少不得明日就有不少人知曉秦太夫人和秦家二房都要給秦六娘置辦一份嫁妝的事了……
方氏心裡又酸又澀,又暗暗佩服這位快花甲之年的婆母。
這份老謀深算,當真是她學一輩子都學不會的。
“老大媳婦,老四出的這份聘金老身知曉讓你心裡不舒服了。”
薑太夫人笑看著大兒媳。
“但,你也是做母親的人,心裡最關心的便是自己的子女了。”
“老四是老身親生的,前些年他為了家族犧牲了許多,受了很大的委屈,這些你也都是知道的。”
薑太夫人歎息一聲。
“這些年,他不好過啊……即便官做到這個地步了,可朝堂詭譎,他何嘗不是步履維艱,步步驚心?”
“何況這聘金是他自己私人出的……你是做長嫂的,彆在這上麵多心。”
“再說了,這些年,老大對你也是很不錯的。為人冷暖自己知,你過的好就成,旁人如何,誰說得準呢?”
薑太夫人端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你說呢?”
方氏明白婆母是在點撥她。
仔細一想,婆母說得是極對的。
她這些年過的是極好,嫡親姐妹堂表姐妹們誰不羨慕她?
夫君敬重,孩子們孝順,就連婆母也多抬舉她,替她管束著下麵的妯娌們……
且,婆母不也暗示了嗎,旁人如何,誰能說得準呢?
過日子麼,可不是多少聘金決定的。
這麼想著,心中的酸澀和羨慕嫉妒便去了七八分了。
方氏感激的對薑太夫人福身一禮,“母親放心,四爺的婚事,大爺和兒媳定當竭儘全力。”
薑太夫人滿意的點點頭,誇道:“母親知道。你最是讓母親放心的,也是母親這些兒媳婦中最能乾的!”
方氏聞言雙眼瞬時發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母親您太謬讚了……”
“你當得起。”薑太夫人笑嗬嗬的道。
轉頭看著花嬤嬤:“昨兒我收拾出來的那套貓眼綠的頭麵首飾呢?快些找出來給大夫人帶回去。”
花嬤嬤笑著應是。
“母親使不得!”方氏一愣,隨即忙擺手推辭,“母親也就那麼一套貓眼綠的頭麵首飾,您最是喜歡的了……”
那一套可是有價無市,有錢都未必買得到啊!
“母親呀最喜歡你,最喜歡的東西當然要給你了!可彆推辭,否則母親要生氣的。”
薑太夫人打斷她。
“老身是特意在老四新婦嫁進來之前給你的。”
說完,薑太夫人還故意擠了擠眼。
方氏眼眶一熱,心中暖的一塌糊塗。
婆母這樣真心待她,她還能說什麼呢?
隻能用心管家,更用心的去操持老四的婚事來回報婆母了!
該說的話都說的差不多了。
薑太夫人也不多留方氏了,便讓花嬤嬤親自送她出了榮安堂。
待花嬤嬤回來後,神情擔憂的對薑太夫人道:“太夫人,老奴路上瞧著大夫人一直低著頭,心思很重的樣子,不會心結還未解開吧?”
薑太夫人擺擺手,“放心罷,那孩子是個聰明人,仔細想想就能想明白了。”
又道:“咱們薑家,明麵上還是老大是當家人,實則誰不知薑家真正的當家人是老四?”
“隻不過老四對他每個兄弟們都宅心仁厚,不去計較罷了。”
“老大前頭娘子生了兩個閨女,方氏她也連著生了兩個閨女,最後才生了個小子。
如今俊兒也才六歲,靠老大是靠不成的,還不是隻能指望老四?”
“老四呢,嘴上是說娶誰都無所謂,可你也瞧見了,他即便現在還不喜歡秦家那六姑娘,隻要娶進門來了,見麵的時候多著呢,往後還能不喜歡?”
“這男子一旦動了真心,誰欺負他心尖上的人,誰也討不到好。老大媳婦隻要還想著俊兒將來有個好前程,就不該和老四媳婦不和睦。”
“還是太夫人您想的周全!”花嬤嬤由衷的讚美。
這邊主仆兩個在說話,外間小丫鬟前來稟報,“太夫人,四老爺過來給您請安。”
薑太夫人就笑了,笑罵一句:“這個時候怎麼還過來請安了?老四這幾日來的倒是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