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府。
薑九霄明日休沐,薑太夫人便著人請了他去她的榮安堂用晚膳。
閒聊之際自是少不得要說說他的親事。
自從秦家老二親自來薑府商議換親之事後,即便按這個兒子的意思答應了,薑太夫人心裡也是打一百個不高興。
薑太夫人時年已五十有八了。
薑九霄是她的第四子。
薑九霄下麵,還有一個嫡幼子,一個嫡幼女。
都已經成婚生子了。
就這個老四讓她操心不已。
偏他又是他這輩中最有出息的一個,如今整個薑家榮辱都係在他一人身上。
她這個老母親也完全做不了他的主。
前些日子老四伴聖駕從大天音寺回來後,突然提出要續弦,還指定續弦的人選是秦家女。
她當時隻顧著高興,也很看重,請了很有名望的劉太夫人前去秦家提親。
第一次秦家那邊拿喬不置可否,後她又找了個由頭再次和劉太夫人去秦家相看那位秦五娘。
這次,秦家那位太夫人表現的是很滿意這門親事的,卻沒料到沒幾個就要換親。
打她一個措手不及。
隻是換親之事是那秦家二老爺親自和老四談的,她也沒法插手。
可心裡還是怨怪上了秦家做事不地道。
“這幾日母親派人一直盯著秦家,你猜怎麼著?秦家那邊好算計,將秦家五娘許給了王家那二小子!”
“這是做什麼?秦家二房這是嫌棄老四你是個鰥夫,又舍不得咱們薑家的門楣?”
“算盤打的這麼精,可將我們薑家放在眼裡了?退一萬步說,也沒有秦家那樣做事的!”
……
薑太夫人快花甲的人了,素來也是端成圓融之人。
這會子是真惱了,忍不住和兒子抱怨起來。
“老四啊,秦家的親事真非要不可嗎?”
一直端著茶聽母親抱怨的薑九霄放下茶盅,看著母親,聲音低沉溫和。
“母親,惠清大師的本事您是知道的,算出了兒子的續弦得在秦家找已是艱辛。”
“就算秦家臨陣換人嫁過來,隻要正正經經是秦家嫡女,那也是兒子和她的緣分。”
薑太夫人默了默,還是不甘。
又道:“秦家二房那般行事,母親總歸是替你不值。”
“無妨。”薑九霄安撫母親,“興許,換人嫁過來,對咱們薑家反而是好事。依兒子看,秦家大房雖不顯山不露水,秦大老爺做事卻素來端正。”
薑太夫人歎息著搖搖頭,“你向來主意大,慣會哄母親。罷了,此事你既已答應了,也沒有反悔的餘地了。”
接著又問道:“倒是秦家那六娘,你可有了解過她一二?”
“不曾。”薑九霄搖搖頭。
渾不在意。
於女人一事上,也就那麼回事。
秦家六娘娶回來了,便好好養在後宅,給她正妻應有的尊榮,護她一輩子就是了。
他自是想不到此時多麼無視,將來就有多打臉。
薑太夫人見他如此反應,想了想也點點頭,“也是。”
“秦家有個國色天香又極有才華的五姑娘,那後頭的六姑娘就不顯了,你不知道她也是平常。”
“隻是老四,母親也是生兒育女的人,你既點頭要娶秦六娘,可要好好待她。和你比起來,那姑娘還小呢。”
說起這個,薑九霄那張如刀削斧鑿的俊臉上少見的浮出了一絲尷尬。
整整小他一輪啊。
是小了點。
“嗯。”
“母親放心罷,兒子要麼不娶,既是娶回來了,自然不會虧待她。”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她還小,在秦家又不受寵,來了我們家,後院中母親替兒子多看顧著她些。”
薑九霄這樣說倒不是多在意那個秦六姑娘,隻不想後院著火罷了。
他那幾個嫂子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見一向對女人不上心的兒子少見的說了這番話,薑太夫人倒是高興起來。
老四不是真佛菩薩轉世就好!
“這還用你說?”
說完她自己也笑了起來。
打心裡對秦六娘那個小姑娘也喜歡起來。
她老太太向來恩怨分明。
秦家要換親是二房主導,和秦家大房不相乾。
和秦六娘那小姑娘更不相乾。
薑太夫人越想,還替那小姑娘委屈起來了。
人家才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心中期待的也是嫁給王家二郎那樣才華橫溢,意氣風發的少年郎君的。
當然,在薑太夫人心裡,自己的兒子當然是千好萬好。
那王家二郎是萬萬比不上的。
隻是薑太夫人看自家老四那矜貴慵懶的模樣,忍不住問他:“你可想過,若人家小姑娘鬨著不願意做你的續弦呢?”
薑太夫人問的直白。
薑九霄也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也不在意。
“二八年華的小姑娘,又是家中嫡幼女,性子嬌縱些也是有的。兒子雖好說話,這門親事卻容不得她一個小姑娘任性。”
“你還好說話?”薑太夫人笑罵了他一聲,又歎道:“你呀你呀……”
薑太夫人終究還是沒說出來責怪的話,隻無奈搖搖頭。
薑九霄心中自有計較。
惠清大師拚著損了修為的後果為他算了這一卦。
隻模糊看清了祖籍是江南大族來京的秦家女才能解他薑家的大災禍……
他派人將京都的秦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了個底朝天,才確定了是哪個秦家。
惠清大師當初讓他找人也得順勢而為方為正道。
他也是如此做的。
隻不過也沒料到秦家臨陣要換親。
換親就換親。
隻要是秦家嫡親的姑娘,他娶哪個都無所謂。
這便也是順勢而為。
薑家幾百年的豪門望族,三百多條的人命,也由不得他計較秦家的算計之舉了。
……
“惠清大師算的婚期吉日有些近,三書六禮要走得快些了。”
薑老太太和兒子商量。
薑九霄點頭,拱手道:“婚禮之事就勞母親替兒子操心了。”
“母親不為你操心誰為你操心?母親隻慶幸自己身子骨還康健,還能替兒操持婚事。”
薑太夫人舐犢情深。
薑九霄聽著眼神一下子溫軟起來。
“秦家將人換了那是秦家的事,還有你雖是續弦,母親想著聘禮上咱們是絕對不能虧待秦家六娘的。”
薑太夫人說完看著兒子,“老四,你看聘金給多少合適?”
“四千兩罷。”
薑太夫人驚訝了一下。
前頭那個聘金也才二千兩。
照習俗,續弦的出身不如前一個的,聘金也不能超過前一個。
當然,也有男方家裡特彆看重續弦,聘金給的和前頭那個相同的。
自家兒子前頭那個……
不說也罷!
見自家母親一臉訝異,薑九霄道:“母親,秦六娘和那個不一樣。”
“即便兒子不喜歡秦六娘,兒子對她終是有愧,臉麵上自要給足。”
薑太夫人懂。
歎息一聲後點了點頭,“如此也好。”
大應朝的婚嫁風俗中,四千兩銀子做聘金很大手筆了,求聘郡主縣主的也夠了。
講究的,那男方出的聘金多,女方陪得嫁妝價值最少要是聘金的翻倍,數倍的也大有人在。
且,講究要臉麵的女方家也會將男方的聘金給了女兒做壓箱銀子。
這壓箱銀子是不計入嫁妝單子裡的。
……
隔日,正是薑九霄休沐日。
這日他在喜來大酒樓會客。
和友人告彆後,他卻被一個憨厚老實長相的小廝打扮的人攔住了。
他的長隨李一上前攔人。
那小廝立即雙手舉著請帖,跪在地上。
“薑大人容稟,奴才有請帖。請大人看過請帖後,移步右手邊最外麵的客間,我家主子正等著大人……”
李一隨即轉頭看著自家主子。
薑九霄本不予理會。
那小廝急道:“薑大人,奴才主子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