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北第一醫院。
薄宴舟匆匆趕到,一進門就見黎知韞臉色蒼白地怔怔縮在床角。
見到他,兩行清淚從她眼角滑下,低聲啜泣起來,“宴舟,我好疼啊……我真的好疼啊,怎麼會這麼疼嗚嗚嗚……”
薄宴舟蹙眉,坐在床邊剛準備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後者就崩潰地撲到了他懷裡。
“我不想治了……這麼疼,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他身體微僵,猶豫片刻,還是抱住她,“說什麼傻話?放心,我會想辦法。”
黎知韞大哭起來,哭著哭著昏睡過去。
等她睡沉了,他的發小、黎知韞的主治醫生原燁霖才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出來。
“不是回去叫薄思了嗎?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
薄宴舟頓了頓,“我給知韞重新安排了骨髓匹配,小盞畢竟才三歲……”
原燁霖冷笑出聲:“就捐個骨髓,又不是要薄思的命!你不知道得這個病會有多痛苦,知韞每時每刻都疼得喘不過氣!她剛才說著不想活了,實際上……午睡的時候她說夢話,還在叫著船船哥哥,我不想死!!”
男人沉默。
原燁霖說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才穩住情緒,“你之前都答應了,為什麼回去一趟就突然改了主意——是黎眠?!”
他止不住揚聲,“是不是黎眠不許你帶走薄思?!她憑什麼?!當初要不是她給你下藥,知韞才是你的薄太太!!她高中的時候就處處針對知韞,她到底還要怎樣?!”
他越說越氣,看了一眼病房,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她難不成想要知韞去死嗎?!”
薄宴舟看向彆處,線條冷冽的喉結微微滾動,“她畢竟是小盞的媽媽,心疼小盞很正常。”
原燁霖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著他的表情,“那你呢?”
“宴舟,你是薄思的父親,你也心疼薄思?你就不心疼知韞?!”他咬緊牙關,低聲道,“知韞可是因為少了一個腎,抵抗力下降才患上的骨癌!!”
薄宴舟眸色一震。
沉默須臾後,他再次開口,“你確認,捐骨髓不會對小盞的身體造成什麼影響?”
“不會。”
原燁霖毫不猶豫地篤定道,“隻是抽些血,頂多讓她多休息一陣。”
他聲音又軟下來,“宴舟,我們是朋友,我也是看著薄思長大的,難道我會害她?”
“知道了。”
薄宴舟抽出一根煙,沒點燃,“我會把小盞帶過來,你照顧好知韞。”
“自然。”
*
黎眠又把小盞帶回了醫院。
下樓時,小盞下意識左顧右盼尋找她熟悉的身影,可惜依舊一無所獲。
她一陣心酸,在對上小姑娘充滿希冀的視線時,還是忍不住撒了謊,“爸爸已經回公司啦。”
“他很擔心小盞的,說等忙完手裡的事就去醫院看小盞,所以寶貝要聽醫生阿姨的話,好好治療,不要讓爸爸擔心,好不好?”
小盞眼裡難掩失望,但還是懂事點頭,“好的,媽媽。”
“我不會讓爸爸擔心的。”
黎眠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又連忙彆開臉,怕小姑娘發現她眼裡的淚意。
第二天一早,她接到了黎知韞發來的消息,約她在咖啡廳見麵。
她的視線凝在手機屏幕上很久,沒有拒絕,如約而至。
她在咖啡廳等了一陣,才見黎知韞款款而來,從容溫柔地伸手跟她打招呼,“眠眠,好久不見。”
裝得像是世界上最疼愛妹妹的好姐姐。
黎眠抿唇。
侍應生上前問黎知韞要點什麼,她輕笑著道,“不用。”
又看向黎眠麵前的白開水,改口,“來杯拿鐵吧。”
“眠眠,喝點甜的,生活都過得這麼苦了,再喝苦的可怎麼活啊。”
黎眠沒被她激怒,冷漠地看她,“有話就說。”
黎知韞挑眉,見她這幅模樣似乎有些驚訝,誇讚道:“姐姐沒看錯你,你真的成長了很多。”
“現在看著還真有幾分京北名媛的樣子,不像剛被爸從鄉下接回來那陣,畏畏縮縮的,看著就惡心。”
她語氣輕飄飄的,笑著搖搖頭,在黎眠懶得理她起身要離開時,輕聲道,“聽說你女兒生病了?”
黎眠動作一頓,眸色不善地看向她。
“你想問我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黎知韞朝她無辜地眨眨眼,“嗨呀,因為我也生病啦,宴舟可擔心我了,就主動提出讓小盞那孩子給我捐骨髓呢。”
“嘖嘖嘖,眠眠你也是,怎麼把日子過成這樣?你手上又沒錢,這樣下去,小盞那孩子不會活不了多長時間吧,可憐她親生父親還要讓她給我捐骨髓!”
“昨晚上,我好心讓宴舟回去陪陪孩子,可誰知道他非要心疼我,留下來陪我……”
她掩唇準備笑。
黎眠眸色越來越冷,在侍應生把拿鐵端上來的時候,直接奪過潑在她臉上!
“你乾什麼?!”
剛上的拿鐵挺燙。
黎知韞再維持不住剛才優雅淡然的樣子,站起來連忙抽紙擦。
“黎眠你——”
黎眠居高臨下地看她,“彆再讓我從你嘴裡聽到詛咒小盞的話。”
她看得清清楚楚。
黎知韞的視線落在她身後,隱隱帶著得意,瞬間又可憐道:“眠眠你誤會了,我作為小盞的姨媽,隻是有些擔心她——”
不過黎眠已經不在意了。
她徑直揚起手,準備再給黎知韞一巴掌。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扼住,然後來人將她一拽,推到另外一張咖啡桌上。
桌緣正好硌在她的後腰上,疼得她幾乎落淚。
“黎眠,你適可而止。”
男人森然的聲音傳來,黎眠緩慢抬眸,對上了那雙狹長幽深冰冷異常的眼眸。
一身冰冷的寒意像是要把她釘在原地。
黎知韞忍不住勾了勾唇。
黎眠,你拿什麼跟我鬥。
她快步走過來,自然地站在薄宴舟身邊,“宴舟,你怎麼過來了?”
薄宴舟沒回,他在看黎眠,眼裡滿是即將溢出的厭惡。
黎知韞朝著黎眠得意挑眉,親昵地拽了拽男人的衣袖,“宴舟,你彆誤會,眠眠這次沒針對我。”
薄宴舟怒氣微散。
但下一瞬,他就聽到黎眠冷聲嘲諷道。
“渣男賤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