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離開後,房間裡隻剩下林晚一人。
係統的提示音和那可憐巴巴的18好感度,像根刺一樣紮在她心頭。水越來越渾,時間卻越來越少,她實在無法安心躺在這裡。
強撐著還有些虛軟的身體,林晚掀開被子,忍著全身的酸痛,慢慢下了床。
她需要親眼確認一下雲燼的狀況。
她邁著緩慢的步伐,腳步虛浮地向正屋走去。剛走到正屋門口,那扇沉重的黑檀木門恰好從裡麵被推開。
皇貴妃嘉氏在劉嬤嬤的陪同下走了出來,她應該是在裡麵陪著雲燼,待了好一會兒了。
林晚心頭一緊,連忙屈膝行禮:“奴婢參見皇貴妃娘娘。”
皇貴妃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看到她蒼白虛弱的臉色和脖頸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淡淡紅痕,眼神微動。
她輕輕抬了抬手,聲音平和:“免禮吧。”
她的視線在林晚臉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深邃:“照顧好自己,才能替本宮照顧好燼兒。”
“是。”林晚輕聲應道。
說完,她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意味深長的弧度,沒再說什麼,隻微微頷首,便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離開了靜心苑。
那抹笑容看得林晚心頭莫名一跳,總覺得裡麵包含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一時間對皇貴妃之前想要給她下的命令,有一點點擔心。
目送皇貴妃的身影消失在院門處,林晚深吸一口氣,推開了正屋的門。
屋內很安靜,跟以往一樣安靜,也跟一樣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藥草清香。屋子裡恢複了整潔,一切如舊,明顯是劉嬤嬤打掃整理過。
她放輕腳步,穿過外間書房,走向內室。
床上,雲燼靜靜地躺著。
他雙目緊閉,呼吸均勻綿長,胸膛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那張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上,此刻褪去了所有的冷漠、嘲諷和暴戾,隻剩下消耗大量精力之後的蒼白,和沉睡中的平靜。
林晚走到床邊,輕輕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椅子上還殘留著一絲暖意,想必是皇貴妃剛才坐過的地方。
她看著眼前這張安靜沉睡的容顏,心中五味雜陳。
昨夜那個周身纏繞魔氣、銀發狂舞、眼眸紫黑、如同地獄修羅般要置她於死地的身影,與眼前這個蒼白安靜、容顏姣好的年輕皇子,無論如何也無法重疊在一起。
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林晚苦笑了一下,隻覺得荒謬又無奈。命運似乎給她開了個巨大的玩笑,把她丟進這灘渾水,還綁定了這麼一個危險又複雜的任務目標。
她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昨夜驚心動魄的生死瞬間,一會兒是皇貴妃講述的五年前慘劇,一會兒又是係統麵板上的倒計時和可憐的好感度……
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
就在她出神之際——
雲燼擱在錦被外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林晚的呼吸瞬間屏住,目光緊緊鎖定在他臉上。
緊接著,那雙緊閉的眼睫如同蝶翼般微微顫動,隨即,緩緩地、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初醒的迷蒙散去,那雙深邃的眼眸逐漸聚焦,帶著一絲剛睡醒的茫然和虛弱,直直地撞進了林晚的視線裡。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抓包般的尷尬瞬間席卷全身。她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手足無措。
“殿……殿下!您醒了!”她的聲音乾澀發緊,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瞟,就是不敢再看他,“您……您感覺怎麼樣?渴不渴?要喝水嗎?”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幾乎是同手同腳地衝到一旁的圓桌旁,手忙腳亂地倒了一碗溫水。因為緊張,水還灑出來一些。
端著水碗回到床邊,林晚看著半躺著的雲燼,又犯了難。
他現在能自己坐起來喝水嗎?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硬著頭皮,將水碗暫時放在床頭小幾上,然後小心翼翼地俯身,一手輕輕扶住雲燼的後背,另一隻手則準備去拿水碗,打算喂他。
雲燼顯然沒有預料到她會這麼做。
當林晚帶著淡淡藥草香氣的身體靠近,手臂環過他的後背將他半扶起來時,他整個身體瞬間僵硬了。
那雙剛剛恢複清明的眼眸裡,清晰地閃過一絲慌亂和極度的尷尬。
他下意識地想掙脫,但正如林晚所料,大病初愈加上昨夜魔氣爆發的消耗,他此刻渾身酸軟,根本使不出什麼力氣。
掙紮的動作隻進行到一半就無力地停了下來,他隻能被迫依靠在林晚並不算強壯的臂彎裡,感受著那不屬於自己的體溫和柔軟。
一絲不易察覺的潮紅,悄然爬上了他蒼白的耳廓,與他此刻虛弱的模樣形成一種奇異的反差。
林晚也感覺到了他的僵硬和那份無聲的抗拒,臉頰也有些發燙。她儘量目不斜視,端起水碗,湊到他唇邊,聲音放得極輕:“殿下……喝點水吧。”
雲燼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掩蓋了眸中的慌亂。他徹底放棄再抗拒,小口小口地喝了幾口水。
溫熱的液體滑過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舒緩。
喂完水,林晚輕輕將他放回枕上,動作儘量輕柔。放下空碗,她站在原地,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剛才那一番近距離接觸帶來的尷尬氣氛,在兩人之間無聲地彌漫開來。
“那個……”林晚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明顯的局促,“殿下您……您好好休息,我……我去忙了……”
說完,她像是逃離般,轉身就要往外走。
就在她的手剛剛觸碰到內室門的瞬間——
一個極其微弱、幾乎被呼吸聲掩蓋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對不起……”
林晚的腳步猛地頓住,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緊張過度出現了幻聽。
她緩緩地、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轉回頭。
床榻上,雲燼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脖頸處。那裡,昨夜被他扼出的紅痕雖然淡了許多,但依舊清晰可見。
他的眼神複雜難辨,有懊悔,有掙紮,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
他避開了林晚震驚的目光,視線落在林晚的頸側,聲音比剛才更輕:
“還……疼嗎?”